第四十章 大闹(四)
袁老板匆匆从后门走出,手下牵来一匹快马,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朝着城池西侧而去,刚刚转过街角,迎面便碰上了赶来的胡堂主。
胡堂主看袁老板面色如此焦急,虽说感到情况不太妙,但仍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毕竟在钱粮一事上,袁老板没少给玄色堂脸色,不过心中虽是如此,口中还是客气地问道:“袁老板,这是要去何处?”
袁老板无暇跟他寒暄,只是说道:“你要的人就在我府上,我的手下还没拿下他们,有何夫人在,你去帮把手吧,我有要紧事情。”说罢,没等胡堂主答话,便匆匆而去。
胡堂主自然已见到了城中到处火起,不过这座城里不管出了什么事,那都是袁老板自己的事,阁主早就有令,不许任何一个堂的人找袁老板的麻烦,堂主也不例外,也不许任何人和袁老板有所争执,若有争端,阁主也总是向着袁老板那边裁量。袁老板凭着阁主的关照,向来对几位堂主不太客气,眼下虽说事情对翠烟阁不是好事,但对几位堂主来说,说不定不是坏事。
胡堂主笑了笑,对手下说道:“既是袁老板有要紧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过问,待会儿抓了人,咱们就回去,不在这城里多耽搁。”
手下自然领会了堂主的意思,纷纷说道:“全听堂主吩咐,袁老板的事,咱们哪管得着,这也是阁主的意思吗。”
胡堂主对手下的回答很是满意,若是阁主问罪,自己也没什么责任,当即说道:“好,咱们去会会顾仪那小子吧。”
再说袁老板那边,飞也似的穿过大街小巷,沿路也不管因火起而到处忙乱的行人,撞倒几人也毫不在意,一行人横冲直撞,在街上飞驰了两刻时间,总算是来到了城边储放钱粮之所,他的二子正忙乱地指挥人救火,听得袁老板来了,便赶忙跑来相迎。
袁老板猛拽缰绳,匆匆跳下马来,大步向自己二子走去,边走边问:“怎么回事?哪里起的火?”
袁家二子名叫袁堂禄,正值壮年,人高马大,平日里总是傲气十足,此刻虽说忙乱,但仍不失气派,说道:“父亲,火起自草料堆中,正是最易引燃之处,而后蔓延至谷仓之内,井水不够用,孩儿已着人自潼水中取水救火。”
袁老板看着眼前火势,说道:“你的人不够,派人到县衙里去,让他们出人。”
“是,孩儿马上去办。”袁堂禄转身便走,袁老板立在原处思索一下,叫来自己手下说道:“把管粮仓的账房和守卫队长叫来,我有话要问。”
他的手下马上便去办,不多时,便把两个高瘦的人带到了袁老板面前,袁老板问道:“这几日进来的粮车查过吗?这火是怎么引起来的?”
守卫当先答道:“每一辆进来的粮车都查了,所有的粮车都是咱们自己的粮车,那些马车小的全都认得,不会错的。”
账房答道:“小的认真清查了,确实如他所说,这几日进来的粮车都是咱自家的车,不曾有外人混进来。”
袁老板紧皱眉头,粮仓本就是守卫严密之所,也是最防备火情之处,自己派了自己最有本事的二儿子看守,原本十分放心,梁岚究竟用了如何手段?他一时想不明白,于是问道:“大概烧了多少粮草?”
账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虽说烟火甚大,不过在小的看来,烧的并不多,至多也就两仓,前些日子才将许多粮食走水路运往外地,许多仓里是空的。眼下若是抢救及时,也烧不到太多东西。”
袁老板此刻心下稍安,突然之间,他想到,若是梁岚当真对这里早有谋划,会只造成这点损失吗?如今城中多处火起,这最重要的地方却损失不大,她究竟想干什么?
袁家宅院之内,听得胡堂主的声音,顾仪心中一惊,还没转身去看,梁岚甩开身边围攻的诸人,两步来到顾仪身旁,帮他将身旁人逼退,说道:“分头走,往出城南,转到城东帝君庙。”
顾仪点头说道:“好。”随即长剑一甩,脚尖一点,已然跃出数丈,临近墙边,翻身而起,一跃跳上墙头,迎面便是一排弓弩。幸好顾仪反应迅速,仰身躲过箭矢,眼看处,墙外小巷之内已有一排弓弩手候着了,他急急跳回院中,堪堪躲过第二排箭矢。
回过头,围攻的人此时已让出一条道路,却见胡堂主已出现在了门口,看顾仪立在墙边,二话不说,手持直刀大步抢攻而来。
顾仪不敢怠慢,左手抽铁扇在手,预备迎敌,他吃过胡堂主的亏,在翠烟阁主阁之时,被胡堂主空手便夺了扇子,还领教过胡堂主马上功夫,朝云也因此受伤,今日处在对手围攻之中,已是消耗了些气力,再面对胡堂主,已是大大的不利了。
片刻之间,胡堂主已是到了眼前,顾仪举剑相迎,忽被一人抓住后颈衣领,猛地往后拖去,顾仪暗道不妙,自己太过紧张,竟忘了防备身后,剑随心动,他腰身一扭,剑便横转砍来,却猛地停在了半空。
“铛!”地一声,胡堂主手中直刀被眼前人架住,正是梁岚出手,将顾仪扔到身后的同时,左手剑将胡堂主的刀拦在半空。
胡堂主毫不含糊,直刀继续发力,一股蛮力硬压下来,梁岚不敢对抗,抽剑回手,身子一转,人已闪到胡堂主右侧,借势一脚横踢向对手腰间。胡堂主刀势不收,以左手扶右臂,合力以肘击梁岚小腿,不想梁岚趁势脚尖点在他手臂之上,借力又起,半空之中连环两脚,踢得胡堂主只得抬手护住面门,踉跄后退一步,总算未被伤到。
胡堂主正待说话,却听梁岚喊一声:“扇!”随即又飞身而至。顾仪在后心领神会,铁扇再飞掷向胡堂主面门,胡堂主挡下梁岚左手两连刺击,眼看得真切,左手一抓便要抓住扇子,却不想梁岚手更快,右手直接在半空之中将扇子捞在手里,以扇为指,连点胡堂主左臂大穴,正是长城水坞的看家功法。
胡堂主哪里敢怠慢,脚下一软,整个人猛地下蹲,躲开梁岚的攻势,回手撑地,两腿凌空踢出,梁岚高高跃起躲过,左手利剑下刺,胡堂主撑地的手猛地发力,整个人飞弹而起,脚在墙面一踏,竟跳的比梁岚更高,直刀自上而来砍出。
梁岚落地,看清胡堂主招式,抢上一步,左手“鸣雀剑”上指,一招长虹贯日,自下而上,剑尖直冲胡堂主落下之势,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舍身招式。
这一招着实让胡堂主出乎意料,半空之中无从变向,只得将刀回收,左手扶刀面,以宽面阻挡剑招,梁岚似是在就料到他要变招,“鸣雀剑”突然换成反手持,身子向右冲去,剑刃侧斩而出。
胡堂主再随之变招已是来不及,当机立断,放开双手,两掌一合,竟将剑刃夹在两掌当中,硬是接了梁岚这一剑,“铛”地一声,直刀落地,胡堂主还未来得及发力夺剑,梁岚竟也松开持剑的左手,身子一转,右手铁扇已点中胡堂主右臂两处穴道,胡堂主只觉手臂刺痛,掌一松,“鸣雀剑”已被梁岚再夺回手中。
梁岚压根不想给胡堂主一点喘息的机会,趁着对手右臂中招,长剑直扫胡堂主下盘,胡堂主一跃而起,却十分诧异,若是继续抢攻自己右侧,自己处境便十分危险,扫击下盘,自己伸展轻功躲避便是,随即落在墙头之上。
梁岚也飞身跃起,半空中回剑入鞘,一手指一手扇,在墙上施展起长城水坞家传的擒拿技法,欲制住对手,胡堂主并不慌张,虽说一手受伤迟滞,但凭借一身高强内力及过人蛮力,一只左手便与梁岚对拆起招来,两人在墙头之上贴身短打,以快打快,转瞬之间便拆了二十余招。
猛然间梁岚突施奇招,铁扇脱手打来,叫声:“走!”胡堂主知道这招只是虚晃,随后的指法才是杀招,当即也大喝一声,任由铁扇击中自己右肩,左手猛力击出,却见一道人影从梁岚身后而过,梁岚自己根本没有后续进招,只是一跃接住飞弹而起的折扇,人已飘飘然落在三步之外的地方。
胡堂主向院墙外侧看去,却见顾仪已落在小巷对侧的墙头,又一跃落在了旁边院落之中。胡堂主这才恍然大悟,方才梁岚一番抢攻,将自己逼上墙头,墙外的弩手见是胡堂主,便不敢放箭,而后跳上墙头与自己贴身短打,墙外弓弩手怕伤到自己,仍是不敢乱动,只是紧盯着二人激斗,那一声大喝,不是为了进招,而是提醒顾仪先走,顾仪原本在墙内施展剑法,将欲上墙头之人逼退,正大开杀戒之时,听得梁岚命令,便飞身跃走,弓弩手们被两人的大喝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无暇,竟被顾仪逃了出去。
眼看顾仪已然从人群之中脱身,胡堂主回过神来,却听一声口哨,梁岚又退了两步,说道:“胡校尉,之前一直无暇和你寒暄,几年不见,功夫确实强了不少,想来必是有一番奇遇。”
胡堂主听她这么说,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何夫人,在下一直敬重您和何将军,今日交手,方知夫人侠名不虚,佩服,佩服。”
梁岚面露笑容,眼下顾仪已然脱身,院内众人已匆匆涌出,朝着城南方向追去,弓弩手此刻皆瞄准了自己,只待胡堂主说完话,便要放箭,她说道:“顾仪是我待贤坊的人,做了坏事,自然有人惩戒,胡校尉看在我的面子上,且放他一马。”
胡堂主摇头道:“昔日在军中之时,若是士卒在大漠遭到抢掠,何将军便总带人奇袭掠袭之人,以示关爱士卒而能服众,现在胡某手下折损,又岂能善罢甘休。”
梁岚说道:“军阵交锋,伤亡自不可免,为将者不可意气用事,老何虽常做劫营之事,却从来不是为报杀人之仇的。若是袭扰边民之人,自然设伏杀之擒之。胡校尉的手下,若是被顾仪突袭所害,你要寻仇我自不会多管,只是原本便是四处劫掠之人,杀了也是为民除害,胡校尉,军中数十载,这点道理也没学会吗?”
胡堂主笑道:“何夫人所言甚是,在下所作确实无理,只是眼下这里可是翠烟阁的地盘,人多方能势众,莫说是顾仪,便是夫人您,当真逃得出去吗?”
梁岚听得脑后声响,看着眼前瞄准着自己的弓弩,说道:“逃不逃得掉,要看事先安排如何,过去我要你读读兵法,想来你并未听得进去,岂不知万事俱备则事易成的道理。”说着,她又退了一步。
胡堂主脸上笑意蓦然消失,他耳朵听得马蹄之声,突然喝道:“放箭!”
墙下弓弩手们听得下令,忙乱箭射来,却见梁岚不慌不忙,面挂笑容,向后一跃而出,仰身落下,正躲过射来的弩箭,落在了院落后墙头转角之外。
胡堂主抢上几步,却听一声战马嘶鸣,一匹快马卷起地上沙尘,载着梁岚朝着城北飞驰而去。
胡堂主翻身也跳下墙头,大喝一声,他的手下忙从袁家宅院前门处牵过他的马,胡堂主跨上战马,抄起部下抵赖的凤翅镗,右手被点的穴道已然流转自如了,他下令道:“你们去城南追顾仪,不论生死,给我带过来。”
他手下的十余骑应道:“是!”便转身策马而去,袁老板手下的人手早已追了出去,只是胡堂主对袁老板的人并不看好,自己的手下皆是武功高强之人,须得玄色堂自己将人抓住,自己心中方安。
他自己两腿一夹,胯下马飞驰而出,直冲梁岚逃走的城北追去,若是被梁岚逃走了,以她的身份,今后的麻烦事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