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乌鸦
一个人不管如何做出伪装,一些生活上连自己都没有注意的小习惯一旦养成却很难轻易改变。譬如走路时的左右倾斜角度,譬如放松时双手垂放于身侧的姿势,又譬如面对陌生人的观察时那微不可见的眼轮匝肌缩。
敬柯因为异能的关系,所有他发动【神赐之眼】搜集到的数据都可以很完好的保存在大脑某个部位。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数据储存处抽出来,视野中【乌鸦】的身形瞬间被捕捉成焦点，一切行动都转化成具体数字传回了敬柯的脑袋里，然后再快速进行自动匹配。匹配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出乎敬柯的意料，不管是【乌鸦】过于放松还是不屑于伪装,根本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又或是对他们很信任，至少现在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证明这个神秘的【乌鸦】就是敬柯所知道的那个人。
艾登安德鲁，或许敬柯该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如果不是现实中艾登安德鲁莫名其妙对他的霸凌，他现在根本不可能认出【乌鸦】来。而作为帝国第一军校指挥系低年级部第一人，艾登安德鲁即使将来踏入竞争更为激烈的高年级部想必也不会逊色。谁又能想到他不可一世，看似愚蠢地作威作福背后竟然是演技惊人、隐藏多年的资深间谍。就连敬柯都被他展露出来的表象欺骗了！如果撇除艾登安德鲁现实里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敬柯倒是非常欣赏他，并且已经不那么想把这个他排除在以后的行动中了。对他而言，有能力的部下自然是越多越好。但这恰恰也是一个不可控地隔阂，他们不可能永远只用天域见面，转换回现实生活只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乌鸦】还是柚子他们都会知道有关霸凌的事，柚子他们就不用说了，绝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假设【乌鸦】内心并不是那么阳光，那么【乌鸦】可能会有更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敬柯再如何向【乌鸦】示好都已经很难改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敬柯现在需要考虑的已经不单单是如何从【乌鸦】嘴里夺食了，而是在拉拢【乌鸦】的同时不让【乌鸦】产生自己不可能被接纳心理，不降低团队凝聚力以及办事效率。
敬柯站在原地，凉凉地注视着面前的【乌鸦】，握手之后便是闭口不开，倒是【乌鸦】端着笑脸自顾自说笑着，看起来颇为和善友好。敬柯心想，红砂对帝国的渗入看起来比他想象得要深入，要严重。很难想象一旦红砂alpha在几十年后随着年轻一代地上位掌控住帝*部高层要位，掀起的地下权利风暴该会多恐怖。
柚子见敬柯根本没起话题的*，赶紧调节气氛。
“咳咳，那什么，我们这一大群人站着霸占马路也不太好，我之前来的时候看到个能坐下来吃饭聊天的地方。走，我来带路。”
“柚子，请客请客！我可是知道你前几天赚了一大票！”英格尔大叫。
“靠，你这嘴巴门不把关的家伙，我是瞎了眼告诉你这些！”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柚子。我们这么铁的关系，居然连顿饭都不舍得请，太小气了吧。你在我心里可是特别大方，特别潇洒，特别帅气的人！雷，结月，你们说是吧。”
“我听头儿的。”雷跟在敬柯一步远侧后边走着，听到英格尔的叫喊，呐呐说道。
结月跟在【乌鸦】背后，有点紧张地用手指绞头发，懦懦应了声：“嗯。”
“呸，你的积分这么好得怎么不掏腰包请我们？”
“我这不是穷吗，不然我可是绝对会帮头儿付账的。”英格尔咬住下唇朝敬柯一阵眨巴星星眼，可惜敬柯压根不理他。他只好泄气地恢复正常，忧郁地撩了下额发，配上他的容貌，倒也有几分倾倒众生的感觉：“我心向佳人，奈何佳人空远目啊。”
柚子冷笑一声：“呵呵，回去让总教官虐死你。”
想到白夜，英格尔抖了下，瞪柚子一眼，不说话了。
敬柯无奈地撇吵架的两人一眼，说道“行了，待会aa。”英格尔顿时哭丧着脸，嘟囔了句小气鬼，接下来却再没有说过要柚子请客的事。
敬柯这厢刚说完，【乌鸦】便开口说不用那么麻烦，他说到底有点东道主的意思，这一顿当然得他来请客。让大家待会都不用客气，随便点餐。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对我们来说你才是客吗。”英格尔一改之前怨气面孔，笑嘻嘻地干脆拒绝。
“嗯，不用麻烦【乌鸦】你破。我们虽然刚来不久，好歹还能付自己的帐。”
“头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我跟大家，一样……”
敬柯没说话，不过意思也比较明显。【乌鸦】半点没尴尬地意思，反倒笑容越发灿烂。
几人终于来到柚子所说的地方，找了个包间，点了餐。他们坐的是圆桌，但坐法却很有规矩。敬柯坐东面的正上席，秉承以右为尊，以客为尊的礼制。【乌鸦】坐于敬柯右手边，其余四人依次以基地内排名顺序坐下。
这一顿饭吃得实在说不上轻松，敬柯不言不语，【乌鸦】只是一直假笑。柚子他们在上头两人那种僵硬的气氛里也敛了不少，不敢造次。原本是为了相互了解的会面，直到【乌鸦】离开他们也只不过是知道了各自在基地的代号，以及留下了联系方式而已。
“结月，如何？”敬柯望着【乌鸦】离去的身影，问道。
结月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叛变的几率是百分之七点九，我更倾向于他只是把我们也当做伪装的对象。”
“我知道了。”敬柯摆摆手，转过头去问大家：“在学校生活得如何。”
结月一听脸有点黑，绞头发的手指更用力了。她学太空后勤，属于技术兵种，那里omega聚集。天天跟她最讨厌的帝国omega混在一起又被迫成为低等级人种不能随时施虐，她大概忍得非常辛苦。
柚子和英格尔都在机甲系，两人都属于看着同班菜比炫耀技术非但不能当场踢爆还得舔着脸称赞的有苦难言状态。倒是雷生活得最为轻松正常，他们专业研究的是地空轨道信息技术，都是一脑子闷在书本和实验室的典型技术型人员，要融入进去却比其他更加容易。
“黑爷，和我打打架吧！求您，我是真受不了和那些小朋友过家家了。每次对着他们的漏洞都得当做没看见，简直就是摧毁我意志力！我都有上课恐惧症了。你不知道我好几次差点在真人对战上一刀捅对面机甲驾驶舱，那水平实在是……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柚子仰天泪流满面。
嘴皮子最利索地英格尔听了柚子的话，顿时跟着痛哭流涕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两个难兄难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敬柯摇摇头，说：“忍忍吧，过一段时间你们就慢慢展露实力。”
“真的？！哎呦，万岁。我们班那个吊梢眼我看不惯他好久，做梦都想拾他了！”
“度要把握好，别让人起疑了。”
“是！”
“遵命，头儿！”
几人又聊了一会，敬柯便叫他们都下线睡觉去，他自己也不打算多留，随便逛了圈街市就下线了。
余后的几天，敬柯本想具体观察下艾登安德鲁，谁知他却好几天没跑来找麻烦。敬柯小小打听了下才知道艾登安德鲁追求的那位名叫普里西拉的omega快过生日了，他现在正忙着准备参加生日宴会的服装造型和礼物呢，哪有闲心去管敬柯这个小可怜。要敬柯自己跑去找艾登安德鲁叱问你怎么不来虐待我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等，等艾登安德鲁自己又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个要欺负得一年级学弟。所幸，敬柯在艾登安德鲁心目中的地位还不算太偏僻，至少敬柯没等太久，艾登安德鲁就以更光夺目的模样恶劣登场。
霸凌流程依旧如初，只不过艾登安德鲁的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再对敬柯做出什么过分猥亵的举动。但也把敬柯欺负个够了才放他回去。敬柯知道向【乌鸦】表明身份的时机已经到了，当天晚上立马登陆了天域，一直等到好友频道提示【乌鸦】上线，他即刻发了想与其单独见面的消息过去。
【乌鸦】的回信很迅速，很快便约好了地点。他们去的地方是天域很著名的情侣茶室，敬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在柜台点餐的【乌鸦】挺秀的后背，旁边都是一对对ao情侣。敬柯实在不懂天域这么大，【乌鸦】怎么就挑这。不过也无所谓了，待会大概【乌鸦】就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乌鸦】端着食物回来，非常细心地给敬柯布菜。俨然一副妻奴男友的样子。敬柯见他做得兴高采烈也不好打断。
敬柯端了手边的茶杯小小抿一口，对上【乌鸦】的笑脸，残酷地开了口。
“学长，如果你也看出来了，我想我们也该是时候坦诚布公。”
【乌鸦】手上一顿，装似不解地看敬柯。
敬柯坐直腰板，放下手中茶杯，直视【乌鸦】，不冷不热地说：“我们今天傍晚就见过面不是吗，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
【乌鸦】手中筷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抖动，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他才将手中餐具放置回桌面，脸上笑容慢慢褪去了。
尴尬？紧张？又或者敌意？升腾于两人之间的纷杂味道。
翻脸？接受？还是继续伪装？敬柯从【乌鸦】那张无甚表情的脸看不出什么信息。
只不过这一场赌博，最坏也不过是丢掉一个棋子儿，敬柯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