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创作者，是世上最不可信任的人种（上）
次日傍晚，最近已经被当作社团另一个活动据点的咖啡厅中。
姜煜、加藤惠、霞之丘诗羽三人，围绕一张咖啡桌而坐。
伦也今天下午似乎有其他约的样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参加最近惯例一般的社团会议。不过他倒是说了他那边完事之后，就会立马赶过来。
在三人点的饮品都上来之后，姜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了现在的状况。
顺便一提，昨天霞之丘诗羽被町田主编叫着过去，似乎是在商讨她的新作「文学少女」系列具体的发售日期。
本来作为系列第一卷的稿子，霞之丘诗羽上个月就已经上交了，但后来在寻找画师这一步上，却是出乎意料地卡了好多时间。
町田苑子借助不死川文库的渠道，向许多知名插画师发去了邀约，其中大部分都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在后来拿出样品的时候，却又被身为作者的霞诗子一一否决掉了。
直到最近几天，町田苑子似乎才为这个难搞定的作家，找到合乎心意的插画师的样子。
静静听完了姜煜的讲述后，霞之丘诗羽喝了一口加了鲜奶油的咖啡，淡然开口道：“总之，我明白现状了。而后辈君你的疑问就是，为什么伦也学弟前后态度变化会那么大对吧？”
姜煜点了点头，眼含期待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黑长直发……啊，等等，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黑长直发少女有两位，因此需要特地指出来是腹黑的那位还是存在感淡薄的那位对吧？
“我不知道。”
对于姜煜期待的视线，霞之丘诗羽却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
姜煜有些傻眼似的看着一脸不似作伪的霞之丘诗羽，讷讷开口道：“哦……哦……”
似乎是对于姜煜现在这幅表情感到好笑的似的，霞之丘诗羽嘴角翘了翘，风情万种地白了对方一眼，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就给我这么一点信息，就想要让我推论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后辈君。”
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懵圈的少女，下意识地道歉说道：“是我的错……”
“不过——”谁料下一刻，霞之丘诗羽却是话锋一转，“我倒是有一点猜测，不妨事的话，你可以听一听。”
姜煜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喜悦的神色，但好在立马就控制住了自己，正经说道：“洗耳恭听。”
话说回来，我刚才是被耍了对吧？
姜煜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令他无比笃信的念头。
霞之丘诗羽满意地点了点头——话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感到满意了啊？！——缓缓开口道：“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伦也学弟很明显有在担心着什么，但那份‘担心’，却跟你们所想的，你们所担忧的，有些不太一样。因此，当他感觉被你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避开这方面的话题，展现出一副‘相信’的态度。”
“二是——哎呀，貌似我一时之间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呢～～”
姜煜嘴角抽搐了几下，吐槽说道：“学姐你就是想用那种听起来很帅气的语气说完自己的推论对吧？”
“呵呵。”
霞之丘诗羽抿唇一笑，没有反驳。
一旁从一开始只是默默听着的加藤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虽然不太清楚那两个人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由于夏i的那件事，在场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明白那两位青梅竹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平时看上去那般融洽。
诶——？那两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关系很融洽吗？
……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有三站远的某家站前的咖啡厅中。
伦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对面那位纤细的少女，郑重地用双手捧着的物件。
由于脑袋低垂，身子下躬，而导致饱满的胸部蹭在咖啡桌的边缘，挤压成了稍微有些令人心神动摇的形状。
明明骨子里是个没救了的好人，却曾经做出过那样的宣战；明明半年前还是女性向社团的岛块区同人创作者，现在却成了每年两次，都在闸口墙际耀武扬威的超人气社团「re」所钦点的主笔原画师。
结果到头来，最适合她的角色，仍然是黏人小狗一般的，救济型学妹。
出海脸颊有些泛红，语速飞快地解释道：“这是我们昨天将母片送厂压制好的新作同人游戏「永恒及刹那的福音」！”
伦也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怔怔地开口了：“谢、谢谢。”
出海抬起小脑袋，双眸波光颤动，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希望学长收下……我的第一次。”
伦也表情又是一呆，不过很快就领悟了这是“第一次制作的游戏”的意思。
在「re」强大的宣传攻势下，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游戏。更何况，这个游戏是要在不久后跟他参与制作的游戏，面对面打擂台的存在。
轻呼出一口气，伦也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由衷感叹道：“你成长了啊，出海。明明夏i的时候还因为来不及画封面而留白，甚至后半部分也全都变成了线稿……”
“啊——！嗯……唉唉～～请学长不要提那个嘛～～”
出海露出了害羞、尴尬与些许嗔怒并存的可爱表情。
“呵呵。”伦也并没有故意逗弄可爱学妹的意思，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想到自家社团的情况，他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阴暗了起来，“这样啊……你们已经完成了啊……”
“咦？”出海领会到了伦也话语中潜藏的意思，有些惊讶地歪了歪脑袋，“学长的「simple plan software」还没有把母片送厂压制吗？”
伦也闻言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不管怎么看，都充斥着苦涩与无奈的意味：“嘛……毕竟我们社团的招牌画师，正好陷入瓶颈了啊……说起来，这也有出海的一份功劳噢。”
“诶？我？泽村学姐……不，柏木英理老师最近状态不太妙吗？”
出海一脸错愕。
伦也把玩着手里的光盘，强自打气精神，解释说道：“毕竟那家伙现在只想用图画来打倒你，所以拼命想要画出超越过去的自己的图画啦。”
他选择性地隐瞒了英梨梨曾经画出过超越自己水平的图这一事实。不是想要欺骗出海，而是这种事情——如果英梨梨这段时间再度画出来了那种画作，那么从作品中便可以一览无余；而如果她没办法再画出来那种水平的画，说了也是白说。
因为，英梨梨……柏木英理并不需要那种微不足道的胜利。
“呜哇……”出海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太好形容的微妙表情，“那我可以当成是一种荣幸吗？还是应该要觉得困扰呢？”
“哎，请随意。”
“……呵呵。”
从谈话到现在，出海头一次笑了。既不是阴暗晦涩的笑，也不是兴奋得意的笑。那笑容显得相当的心平气和，但微微带有一点苦涩。
看上去，出海与英梨梨两人，就好像热血少年漫里一生的对手一般，彼此之间的关系与观感，纯粹而又复杂。
伦也举起快冷掉的咖啡，正色说道：“不过呢，出海，即使如此，柏木英理和我们这些人，是不会输的喔？”
出海脸上笑容更加明媚，同样举起了还没喝过的咖啡，笑盈盈地说道：“我同样可以自负地说，自己这次作出了很棒的东西喔。那么，学长……”
“嗯，敬你我这一仗都能打得漂亮。”
伴随着伦也话音落下的，是咖啡杯彼此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所以咯，英梨梨……
我已经代你宣战了，原画你得加油啊……
干杯之后，伦也在心底如此祈祷着。
……
“抱歉！我来晚了！”
气喘吁吁的伦也快步走到姜煜旁边坐下，同时把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拍到了桌上。
姜煜一边提前点好的冰水提给他，一边拿起了桌上那圆盘样的物件，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啊？伦也。”
“嗯……呼……”伦也一口气喝完了水，再度喘息几下后，方才答道，“是「re」这次冬i的新作。之前我就是跟出海见了一面，她给我这个。”
姜煜目光一凝，看着手中用简洁的外壳包装好的碟片，喃喃说道：“这就是这次的‘对手’吗？”
由波岛兄妹率领的，著名怪物级同人社团「re」的新作。
若是任何一个圈内人得知，一个刚建立的社团，居然要跟这样成名已久的存在打擂台的话，不是觉得他们疯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好说的内幕吧？
而事实上，这场对决也并非完全没有内幕。至少，对方单方面地提出了「柏木英理」的归属权这种赌注。
嘛……虽说就算作为社团代表的某人答应了，那位创作者本人会不会答应还两说。
伦也盯着姜煜，认真地问道：“你要玩吗？游戏。”
姜煜笑了笑，将碟片放回了原处，笃定说道：“不会碰哦。至少，在我们的游戏完成之前，不会碰的。”
“并非是担忧这次擂台的胜负，而是拿完成品跟半成品进行比较，无论胜负，本就没有意义。”
伦也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喟叹道：“我就知道阿煜你会这样说……”
这时候，从伦也过来之后，一直静观其变的霞之丘诗羽，突然插话道：“事情的经过，我刚才已经从后辈君那里了解了。因此，我不得不说一句，伦也学弟，你在这次‘英梨梨特殊剧情事件’的处理上，相当欠妥噢。”
“‘英梨梨特殊剧情事件’是啥啊……”
“连这种时候诗羽学姐你也没忘了加梗哦……”
姜煜和伦也两人，对于霞之丘诗羽的这番话，同时出声吐槽。
霞之丘诗羽浑不在意地挽了挽头发，继续说道：“没想到在创作人濒临截稿的节骨眼，你居然敢纵虎归山……身为社团代表和制作人，你这可是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
伦也语气犹豫地反驳道：“可、可是……英梨梨说不这样做就会来不及。”
“你太天真了。”霞之丘诗羽突然把桌上的甜点和佐料都拿到了自己跟前，“你这样纵容泽村的行为，会让她尝到堪比在这杯注满鲜奶油的咖啡里，额外加进配吐司的小仓红豆馅，再把丹麦面包上的霜淇淋也跟着倒进去，最后淋上随附的枫糖浆一样甜得入骨的甜头喔。”
“停停停停——！”
“……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居然会如此的恐怖。”
“啊……”
这次，不仅是伦也和姜煜，就连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加藤惠，也露出了微妙地介于惊讶与嫌恶之间的表情。
“好吧，我就直接说结论好了。”霞之丘诗羽一脸风轻云淡地把那杯堪称恐怖的咖啡移到了姜煜跟前，“泽村——或者说，处于没有人监督状况下的创作者——绝对会溜掉。”
“呃……”伦也一脸错愕，“英梨梨才不会那样吧！”
“哼。”霞之丘诗羽双手环胸，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从某位编辑那里，听说过这样一段话……”
姜煜撇嘴吐槽了一句：“不用特地加上‘某位’吧？”
因为在场的诸位都知道这位学姐那令人担忧的交友情况，除开她的责编町田苑子小姐外，几乎可以排除掉她认识其余编辑的可能性。
霞之丘诗羽瞪了姜煜一眼，顿时让他老实了下来，正襟危坐。然后，她才满意地继续开口道：“她说创作人会溜掉的征兆，无论是从邮件或电话，大致上都可以归纳出一个模式。”
“首先是等级1，用词变得说不出的冲。”
“然后是等级2，到这里会开始自责。”
“进一步是等级3，回信越来越慢。”
“接着是等级4，不顾旁人说起‘好想死’或‘不行了’之类自怨自艾的词。”
“最后就是等级5，以某天为界，再也联络不到人。”
“顺便额外附上一个等级6：即使拼命把闹失踪的女性创作人找出来，据说大多会发现她们悠哉地在老家茧居，或者早就换了个男性的笔名接其他工作，到最后其实都过得挺有精神。所以被抛弃的男人也不用太担心，这就是町田小姐下的总结。”
勤学好问的伦也举起了右手，木着一张脸反问道：“不好意思，最后那句有必要吗？”
姜煜也是挠了挠脸颊，一脸不太好说的微妙表情：“这个等级划分……”
“所以说——”霞之丘诗羽把视线转移到伦也身上——准确地说，是转移到他放在桌面的手机上，“让我来判断一下泽村现在处于哪个等级吧。”
说完后，她就一副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径直抓向了伦也的手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程序员在二次元》，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