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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便会有无形的阻碍拦住她。这大概便是阿桂记忆所构建出的幻境的边界。她知道这个女孩的结局,知道她现在只是在经历一段既定的事实,像是在看一辆在固定轨道上的过山车,在缓慢地上升后,即将快速地滑下垂直的坡低。
后面的场景便又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叶习沐身周的事物都像是融化的黄油般,含糊地越过了。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对于阿桂都只是日常琐事,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也是不甚清晰是。而在这段时间过去后,场景又清楚起来,似是拉开的新一幕剧。
之前的场景似乎还是夏天,这时已经是秋天了。
亲事已经定好,是隔壁村子里一个干部家的儿子,聘礼都下了。附近的村镇都穷,女娃娃多半都是外嫁的而没有愿意嫁过来的,打光棍的男娃多的是,所以娶妻的聘礼都高得惊人。阿桂却是不愿的,她但是见家里人并不理会她的意愿,而是直接开始准备起了婚礼。
阿桂她并不是很机敏聪慧的人,笨嘴拙舌,做事也一根筋,她计划不出什么完整的方案,便偷偷跑去了阿秀家。
阿秀可聪明哩,从小她们一块上学,都是班里学习最好的那一个,那些复杂的数学题她总是解成一团麻线,但是阿秀会耐心地教她,在考试时偷偷给她递答案,在别人欺负她时保护她。她一直信任阿秀,在她心里,阿秀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人,所以她只想到去阿秀那寻求主意。可是她又还是害怕,阿秀虽然聪明,但是她爸那么高那么壮,若是她爸不讲理,阿秀也打不过他呀。
等到了阿秀家,她悄悄叫出阿秀说了这事。
阿秀果然也慌了神,沉吟了一会儿,她神色反而冷静了下来,“我们一起逃走吧。”
阿桂瞪大了眼睛,“逃走?”
“恩。”阿秀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走,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于是她们便真的准备逃走了。阿秀和她说过,她们虽然都是女孩子,但是相互喜欢,就像是夫妻那般的喜欢,可是家人不会同意的,而且当她嫁人后,她就是她丈夫的了,她们便不能总在一起了。阿秀还讲了很多,有些东西她听不懂,可能是从书里看来的吧,阿秀喜欢看书,都是很厚很厚让她一见就头痛的书。她不懂很多事,但她确定,她想和阿秀一直在一起。
然而她们没有跑出多远。
阿秀有规划了路线,前几年要是想出门去外地还是要村里干部开凭条的,现在管得松了,村里胆大的年轻人到外面闯荡的人也越来越多。阿秀带她走了几里路,到镇上认识她们的人便少了,她想从镇上乘火车去粤东,她之前便有攒钱,足够火车票了,而且村里以前的有朋友据说就是在那,她们过去后,可以再做打算,她们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粤东是哪啊?阿桂不知道。
是个很远很远的省,那里有很多的人,很多的楼,没有人认识我们。阿秀说。
阿桂像是第一次才知道,除了自己所生的这个村子,还有着其他地方,不是只在课本上画着的,而是她们真的可以随时便前去的,这使得她也跃跃欲试起来。可是,在车站刚刚买好票没多久,她们便被发现了。
被带去后,阿桂便被关在了家中,严加看管。村里人把这事当做个笑话议论纷纷,说她们搞同性恋,还想私奔,又说小姑娘家家懂个毛,是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阿桂她爸每次回家都是脸色黑沉,好在男方没有退掉婚事,只是催着让早点过门。
阿桂她爸就赶紧拿了阿桂的户口本托人找了关系,直接去把结婚证办了下来,有了那盖印的红本本,阿桂就算记在那男家的人了。只是婚礼还是不能少的,不办婚礼让村里人笑话。这准备起来就还是要花点时间的,等过了农忙,便宴请了两方的亲友,乡下的传统是办上三天的流水席,至于抬花轿磕头拜天地倒是不怎么兴了,而且阿桂看样子也不肯配合,干脆直接便把她送进了洞房。
叶习沐不忍进洞房看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在外面看院里摆满的圆桌上,人人都喜气洋洋,吃着肉菜,相互劝酒划拳,小孩们乱跑乱追,从一堆响过的鞭炮碎屑里找炸剩下的玩。在村里,这种大喜事,是人们难得的娱乐了吧。
然后叶习沐在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神情木然的阿秀,她脸上还带着淤青,不知是不是被家里人打的,身边坐的大概是她的兄长,一直留神看着她,或许是怕她再发疯。
来参加阿桂的婚礼,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呢?叶习沐不知道。
流水席散后,客人也都离开了。那天晚上,阿秀也不知道怎么就偷跑了出来,她要带走阿桂。
她看过的书,和灵活的脑筋都不再起作用,她知道这样莽撞,却无法再忍耐分秒。
可是她们还没离开多远,狗便叫了起来,她们被追上,被打。
阿桂在那拳脚落在身上时,倒在地上只能努力蜷缩着身子,但仍紧拉着阿秀的手。她看见一切吵嚷背后,有棵老树的树枝在沉沉的夜空中舒展,开满了一树艳艳的红花,红得仿佛是在燃烧着的火焰。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呀,有什么树会开这样的花么?意识模糊间,她这样想着。
不知道阿秀有没有看见呢。
然而这是她最后一次见阿秀。
其他人都告诉她阿秀病死了,她不信,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但她的确找不到阿秀了。后来夫家对她看管得不再那么严,她却也并没有怎么再想逃。
她她已无归处。
只是她眼前经常还会出现那一树火焰般艳丽的花朵,而且那影像不知为何越来越真实,别人说她疯了。
接下来的场景在叶习沐看来便几乎是死寂的,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声音,只有阿桂她自己与那树的花。
或许这便就是阿桂眼中的世界。
叶习沐心中沉重,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与阿桂一同在这个世界徘徊着,浑浑噩噩。
直到有一天,阿桂上山拜神。她是被家里人带去的,因为婚后她一直没有怀孕,她丈夫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便带她去拜树灵,祈求树灵赐予他一个儿子。
树依然是那三棵巨大到令人震撼的树,甚至比叶习沐之前见到的还要旺盛一些,也没有雷电劈过的痕迹,只是没有建起祠堂。其他人都在拜树,阿桂站在树旁,狠狠抓着树皮,十指几乎要陷入其中。
神灵若有知,为何不保佑阿秀呢?
叶习沐也莫名生出几分愤恨,这三棵树之前就颇有玄机,树根下还藏着十几具尸体,想必与那施蛊之人脱不开关系,而它们却依然受人供奉,而拜神许愿之人,手上也沾染着人命,又有谁知?又哪来所谓的天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