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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院子里走走罢?”
范垣道:“不去。”
琉璃道:“那也不要一直都看书,别累了眼睛,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范垣这才把书放下,抬眸看着她。
琉璃见他终于肯抬头,被他凤眸一扫,却又有点窒息。
只因为猜不到朱儆到底做了什么孽,于是加倍的心虚:“师兄……你要打要骂都行,你别只闷着我呀,儆儿、儆儿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你有没有妨碍?现在还只是罚你禁足,想必还能挽回,师兄你带我进宫,我劝他去!”
范垣道:“你怎么劝他?他难道就会听你的?”
琉璃脸上又涨红起来:“我、我……大不了我就告诉他,我是他的母后!”
范垣眼神一利:“你说什么?!”
琉璃听他口吻越发不对,眼中的泪不禁滚落下来,便哽咽道:“总之一定不会让他再像是我当初一样,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也不会再害了师兄的……”
范垣心头滞了滞,便道:“你、你这样想,是因为怕害了我,还是怕……害了我之后,没有人真心护着那小家伙了?”
琉璃愣了愣,抬手擦了擦泪:“我、我……都有。”
“都有?”范垣重复了一声。
琉璃点点头,泪却不由自主又随着落下来:“我不想害了你,也不想儆儿有事。”
虽然琉璃没有跟范垣说过,但范垣明知,从来在琉璃的心中,小皇帝朱儆都是头一位的。
他也是认了如此,然而这会儿听琉璃这样说,竟好像他跟朱儆是一样重要似的。
心陡然发软,范垣握住琉璃的手:“别哭了。”
他叹了声,终于说:“谁也不会有事,谁也不会害了谁。”
琉璃微怔,迟疑:“真的?”
范垣对上她微红带泪的双眼,面上流露思忖之色,很快却又转开头去:“不过我还是有些恼,能不能消气,只看你赔礼赔的好不好罢了。”
琉璃忙道:“你要我怎么做都成,但是师兄,真的不会有事吗?”
范垣唇角微挑,却又按捺:“我的话,从来是一言九鼎的。我又不像是那个小孩子一样……总是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
琉璃也知道他的能耐,他既然肯这样说,自然有云散月明的道理,顿时先把心放平:“我知道师兄是无所不能,最厉害的!”
“是吗?”范垣横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琉璃忙拍马屁:“我先前跟东城说起来,我们都说你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范垣淡淡哼了声:“那当然了,如果不动一动心思,早给你们母子……”说到这里,便又打住了。
琉璃见他眉心微蹙,忙又狗腿地说:“师兄,我再给你捏一捏头吧。”
范垣闻言心动:“那也罢了。”琉璃用丝帕擦了手,便站在他身后伺候。
这次她因自觉理亏,便越发专心致志,用上十分功夫。
范垣微闭双眸,嗅着她袖底拢着的淡淡幽甜,夹杂着方才剥橘子的那柑橘清香,又回味方才橘子汁在舌尖上漾开的酸酸甜甜之意,瞬间竟四肢百骸都舒泰受用非常。
初冬的天气寒冷,书桌前放置一个火炉,此刻例外俱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啵声响。
琉璃一边替范垣揉按,一边留心他的神情,打定主意总要让他转恼为喜才好。
谁知过了片刻,却见他额头跟鼻尖上微微亮晶晶地,呼吸也有些急促。
琉璃正要询问,范垣突然探臂,竟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拉。
琉璃本站在他身后,猝然间被如此一拽,整个人倾身下来,竟像是伏在了范垣的背上。
“师兄?”琉璃懵头懵脑,还疑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范垣紧攥着琉璃的手,听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唤,刹那间胸口起伏,几乎情难自禁。
***
范垣并没有跟琉璃说明真相。
昨日在宫中,御前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小皇帝朱儆前所未有的少言寡语,仿佛是因为方亦儒死谏的举动而受到了惊吓。
尤其近来又有许多弹劾范垣的奏折,以及替他开解的,另外还有南边的土司争端,北边的战事纷扰,就算是先帝在的时候只怕也要头大,何况是小皇帝。
内阁之中,除了徐廉跟范垣两人极少表态,其他五位阁老不约而同都下了场,其中吏部尚书张阁老,户部尚书宋天放两人一唱一和,说的话柔中带刚,主张要彻查此事,不然的话会引发朝野不安,矛头直指范垣。
范垣当然知道他们的背后是谁,在徐廉开口之前,他也选择按兵不动。
直到徐廉开口道:“众位稍安勿躁,此事已经争执了这许多天,如何处置,倒要看皇上的示下。”
朱儆这会儿才开口:“徐阁老你觉着该如何处置?”
徐廉很谨慎地说:“臣不敢妄说,毕竟此事关乎首辅大人……又跟战事牵连,事关重大,还是请皇上明示。”
朱儆看向范垣,道:“别的且先不提,那封信你作何解释?”
范垣道:“臣只是为了明确北地的情势,只有明了那边的境况才好安排应对之策。”
朱儆问:“那为什么跟你通信的雎也会起兵?不是你们约好了的?”
范垣道:“雎也起兵,跟雎也之子起兵,之间相差甚远。”
宋尚书忍不住道:“巧舌如簧,他们乃是父子,儿子起兵,难道老子能置身事外?”
范垣道:“蛮人之间的父子君臣,跟我们中原大不相同。何况就算是中原之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也见的多了,我听说宋大人之子在岷州大肆敛财,强抢妇女,照宋大人的说法,这必然是你的授意了?”
“你、你胡说什么!”宋尚书色变,又忙对徐廉跟朱儆道,“这只不过是无稽之谈,绝不是真的!臣也不知此事。”
范垣并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之意,但宋尚书也因此偃旗息鼓了。
徐廉至此才又说道:“首辅,大家议事,何必又把不相干的事牵扯入内?”
范垣道:“并非故意,只不过听了宋大人的高论,一时由感而发。”
徐廉笑笑:“那就算雎也之子起兵跟他无关,可毕竟起兵是事实,如今已造成人心惶惶,不知首辅有何妙计平定?”
范垣泰然自若道:“只要各位大人不要自乱阵脚,自相残杀,三天后,必有消息。”
“三天?”宋尚书忍不住,“三天后,京州只怕已经沦落蛮人手中了,范大人,这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吧?”
范垣不言语,只是向着他露出了“平静和善”的凝视。
宋尚书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忙缩了缩脖子。
众人说到这里,便听到朱儆开口:“好了,朕已经心里有数,知道该如何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