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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道:“既是如此,韩宣抚尤其要出兵淮东,以助岳宣抚一臂之力。此即古人所谓围魏救赵之策。”
韩世忠眯着醉眼上下打量了吕祉一番,不屑道,“小兄弟,哦,不,是吕尚书,你可知道下邳隔了洛阳有多远的距离?其间又有几条河流几座高山?”他肆无忌惮地攘臂打个长嗝,“你们着(这)班梦(萌)儿,就会学那个失街亭的马谡,地理形势行军概要全不清楚,只会闭了眼睛指东指西。淮西的大军可还在太平州安泊自在,非让韩五去山东的烂泥地里面吃屎,居得是什么心思?”
韩世忠冲吕祉发作完,竟然趴在桌案上打起来呼噜,再不给宰执们训话的机会。张浚本来恨得咬牙切齿,但因为韩世忠适才所言只针对吕祉,此时又闭眼装醉,也只有无奈自嘲,“这个无赖破落户,难怪都叫他泼韩五。”
赵鼎则因为韩世忠斥责了吕祉反而有几分快意,何况他原本也不同意出兵,只淡然道:“韩宣抚的消息非常重要,刚刚把行在移动到平江府,便出了这样可能会震动朝廷的事情,明日需要跟官家仔细禀报应对。”他又体贴地亲自给韩世忠盖上袍子,吩咐下人好生照看。
吕祉的目光扫过赵鼎、张浚,最终落到身着紫袍酣睡的韩世忠身上,第一次觉得历史上张浚竭尽所能大将兵权,其实不无道理。若在前世哪个武人敢跟宰执如此公然抗命?未来的淮西兵变如何消饵于无形,倒是需要重头仔细思量。至于韩世忠本人因为避敌畏战,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也是降了一等,他此时首先要做的便是压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军头。
吕祉上前两步,接过侍从奉赵鼎命端来的鲤鱼羹,鱼汤犹温鲜香诱人。吕祉擎了海碗走到韩世忠近旁,厅内众人因为不知道他的用意,都纷纷停了筷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吕祉微微一笑,就用力将那汤碗向地板掼去。他本身具千金之力,再坚固的物事即如铸铁都会被弯折,何况一个官窑烧出来的瓷碗?瓷碗当即散做千万片,连带着飞溅出来的鱼肉鱼汤,近旁诸人慌忙躲避,有身手缓慢的官服上难沾染了大片污渍。
轰然巨响也将佯睡的韩世忠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能按剑怒喝:“什么人胆敢如此?”
吕祉不慌不忙地叉手赔罪道:“适才下官想为韩宣抚献汤,不意脚滑险些跌倒,惊扰了韩宣抚,还望韩宣抚饶恕下官无礼的举动。然而韩宣抚既然醒酒,不如与诸位相公继续议论国事。”
韩世忠将杀人的目光打量吕祉,吕祉坦然和韩世忠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张浚看得畅快大笑,亲切呼唤着韩世忠的外号:“韩五,不要跟安老计较,他向来笨手笨脚的,我们还是讨论正事。”
韩世忠终于撤回按剑的右手,无奈正坐。
作者有话要说:
史实部分,韩世忠好色,因□□部将妻子逼死了救过自己性命的猛将。此次召见确实是有历史记载,韩世忠坚决拒绝出兵的原因不明。另外,韩世忠兵力是个谜团,他在绍兴初年即有5万之众,到绍兴十一年反而只有2万人,欠缺合理解释。赵鼎因交接诸将,曾屡次受到弹劾。另外,张浚在淮西教给谁的问题上,几乎把有名武将都说了,但是没提韩世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是因为这一盆鱼汤吧?)
第14章淮西(3)
第二日面奏之前,韩世忠不期然碰到吕祉,因为泼汤一事的芥蒂,竟是正眼也不看,便即在五十名壮背嵬的护卫下扬长而去,留下他独自一人对着飞溅的泥泞拱手。他算是着实领教了一回韩宣抚的气量,史载岳飞骤贵后韩世忠颇不能平,以此时韩宣抚的暴戾观之,当不是诬蔑之词。他也只有叹口气,冒着秋日的冷雨,半旧的靴子踩过一片烂泥地,狼狈走入内殿。
韩世忠在奏对之时,做了更加详细的汇报。现下,年青的官家与左右二相,都已经清楚了岳飞一军面临的险境。刘豫这些日子被岳飞一军的突袭着实打痛了手脚,遭受了自绍兴四年冬淮南败退之后的又一次巨创。一直在恢复元气的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苦于自身实力不足,李成等他所倚重的勋贵无一不是岳飞的手下败将,于是只有向金人祈求援军这一条路径。然而金熙宗继位后金朝的实权人物重新洗牌,他的靠山完颜粘罕势力消融,女真人并不愿意出兵相助。亏得刘豫祭出了在河南旷野之中全歼岳飞一军的诱惑,金人终于派出了四太子兀术,以数万锐驻兵黎阳,寻衅进击。而刘豫则加紧签发大军,准备兵分三路进攻淮西。雪上加霜的是,韩世忠甫奏报完毕,就有分别从刘光世及张俊军飞驰来得急递送到了两人请求增兵的子。探马带来了最新的敌情:说是刘豫大军七十万及金人不知数目,中路欲由寿春犯合肥,统帅是刘麟;东路拟由紫荆山出涡口犯定远进而趋宣徽,统帅是刘猊;西路则屯驻光州伺机而动或截岳飞归路或邀击六安,这路的统帅是有名的军贼孔彦舟。两人兵微将少难以支撑住淮南漫长的防线,到底该如何处置要请求官家急速降下指挥。
形势如此险峻。官家顾不得君主理应保持的矜持,站起身体在御座前来回走动:“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想到朝廷东南唯一可以依仗的部队不过是岳飞一军,而这只王牌此时却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他自己也随时有可能再度被金人追杀入海,他忽然将怒气全发泄到了宰执的身上,哪怕韩世忠还立于阶前。“你们这些臣子整天在朕耳边聒噪恢复中原,迎回两宫天眷,朕听了你们的话。看看,现在倒惹得金人和刘逆的大军一起来攻,七十万呀,”官家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加重了语气,“七十万,就是建炎年间四太子统帅的大军都没有这样大的数目!”
吕祉诧异于官家即使盛怒之下也不忘避讳上国大将的姓名,真是合格的藩篱之臣,无怪乎日后的绍兴和议写出世世代代谨守臣节的誓言。
赵构喘息片刻,以略为平静的语气续道:“朕此时想起当初浮海时候的惨剧,还不梦魂惊悚。朕看,这次金伪势力大增,不如先行遣散百官,准备好船只,如旧时故事吧。只万务再坏了那许多人的性命。”
自赵鼎以下诸人无不面面相觑。官家竟然是连如何救援都没想,便彻底放弃了抵抗,此等君王当真是数遍青史,罕见匹敌。
赵鼎沉吟片刻,首先道:“陛下不需预做浮海的安排,七十万之数未必为实,让臣试为陛下谋划。其一,张俊刘光世杨沂中等在淮南的部伍,不如暂且退回到江南,张俊依旧屯盱眙,刘光世屯太平州,做保守大江的打算。其二,官家是大宋中兴的根本,焉能以万乘之尊而守国门,车架返回临安是上上的策略。其三,岳飞一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