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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了他,我早看这老小子拍粘罕马屁的嘴脸不顺眼了。”兀术心直口快。
“糊涂,刘豫是粘罕立的,你废了他,粘罕能干嘛!再说,你就不怕走漏消息,刘豫负隅顽抗吗!”
兀术啊了一声,瞪大眼睛,他想要说话,却被挞懒打断了。“这些还都不算什么。尚有一件大事,咱们的北边蒙古高原上的鞑靼人越来越强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鞑靼人坚忍善骑射,日后可能会成为咱们的大敌。兀术,如今大金立国不过几十年,内忧外患却实在多得很。只有等着你打赢了南朝,好腾出手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我才说,出兵越早越好。搂草打兔子,趁机打南朝一个措手不及!你这回苦夏出兵辛苦些,我绝不会亏待你,到时候让你尝尝右副元帅的滋味,你可满意?”
“好!”两人同时大笑击掌,根本没把御寨中的小皇帝放在话下。
挞懒笑了片刻,忽然敛去笑容叹气道:“哎,兀术,要是秦桧没死,咱们就不会这样为难了,你也用不着出兵。只需抛出个和议的幌子,不愁南朝不上钩。现在想起来,秦桧真是个大好人,就是死得不明不白。”
“挞懒,你放走的那个老书生有什么重要的!”兀术问道。
“他当初在我军中,被咱们的兵威吓破了胆子,发誓要给咱们卖命。放他回去后,他果然也被康王那只漏网兔子重用的很。咱们呢,说句实话,南朝派来的那些议和使里,也只信得过他一人。可以说,有他在,南朝必然会坚守和议,没他在南朝那些狡诈的大臣们,指不定会想出什么幺蛾子骗咱们呢。现在就因为他没了,逼得咱们只能再出兵教训一顿康王,好另外找个乖乖听咱们话的人出来。你说,秦老汉是不是特别重要的一个人物?”
兀术并不表态,抓起几案上半生的白猪肉,也不蘸调料,大嚼了起来。过了良久,他才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照这么说,秦桧一个死人比我还重要?”
“秦桧跟你不一样。你是咱们大金的勇士。秦桧呢,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可就这个懦夫,至少能抵南朝五十万大军。”挞懒哈哈大笑地解释道,“他一个人就让那些兵都没了用武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为了最简单粗暴体现金人腐化堕落,我借鉴了美人唾。
第79章五年平金(9)
绍兴七年五月初十酉时,庐州城中因为备战的缘故已经净街,但反常的是街上的人流并未因此而稍有减少,许多老人、小孩、妇女们从各条小巷子涌出,逐渐汇聚到通往庐州南水门的主干道上。因为人流太过集中,这些人又往往背着硕大的竹木编制的箱笼,不知不觉中把本来可以容纳四马并行的干道堵得水泄不通。人们至此只能放慢脚步,一步步挨着随着前面的脚步缓缓挪动。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发生碰撞,人群中不时发出几声国骂或者是轻声地啜泣,间或有笑声传来,那是小孩子不知道深浅,在逃难的路上结识了新的玩伴,不分场合地笑闹嬉戏起来。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荷枪负戟,仔细盘查这些携家带口出逃的难民,生怕有细作趁机混出去给金、伪通风报信。关复古和胡闳休站在城楼上,眼看着人越聚越多。难民手中提着的灯笼在夏夜中发出幽暗的光,聚拢如一条蜿蜒曲折的巨龙形状。如果说两人站立的南水门是龙头,那龙尾已经拖到了北城,龙的四肢则伸展向庐州城的四面八方。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发出了一声苦笑。
“老兄,你以前可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吗?”关复古拍着胡闳休的肩膀询问。
“见过。”胡闳休的回答异常简短,倒让关复古吃了一惊。
“逃难的场面咱的确是见得多了。建炎年间,是兵也逃民也逃,金人打过来都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关复古自嘲道,“老兄,可你看看,现在都是绍兴年了,金伪的影子还没见到呢,这些百姓就开始逃难了。今天还不过是头一波,明天、后天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俺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越活越回去了。”
胡闳休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关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些百姓是怕呀。你看这些人身上背的家当,看出点门道没有?”
关复古微微摇头。
“那些男人身上不都背着一个大竹篓子吗?这可不是庐州城出的特产。”
关复古恍然大悟地拍一下大腿:“我明白了,老兄这意思是,这些人早就打算着随时逃回江南,所以事先预备好了逃难的家什吗?”
胡闳休苦笑一声,“关兄终于开窍了。去年庐州城被……卖了,庐州太守仇公急得连殉国的冰片都准备好了。虽然后来侥幸无事,但朝廷命官尚且到了一死报国的地步,普通百姓心中会怎么想?以后金人再来了要是没这么幸运,到时候怎么办?难道为大宋官家殉葬吗?你听这些人呜呜咽咽的哭声,哪个人愿意背井离乡呀。”
胡闳休说地沉痛异常,但还是隐去了刘光世的名字。当初,正是刘光世主动放弃庐州撤回了江南,还强令庐州太守仇同进退。仇不肯南撤,做了殉国的打算,逼的朝廷只好命岳飞出军救援。关复古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假做不知情。
胡闳休继续道:“你再从城墙上看下去,看看地里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想当年,太上皇帝在的时候,两淮可是鱼米之乡。每年往京城送粮的船只在淮水上络绎往来、四季不绝。庐州城北的丘陵地种的是杂粮,庐州城南面的人则更喜欢种稻米。那时候真可谓渔樵耕读,安居乐业。可现在,现在哪还有人种地!野草都长得半人高了。官家发了那么多垦荒的诏书,又是借贷耕牛又是提供种子,不仅不租子还倒给种田的人垦荒钱,为什么还是这副凄凉的景象呢?”胡闳休说到动情处,眼中闪动着泪花。
“我答不出,也不敢答。”关复古靠在雉堞上,遥望漫天星斗,避开了胡闳休灼灼的目光。将门出身的关复古自幼受到的教育只是如何才能保持家族的荣耀,其他目标一概在这之后。但他历经靖康之变后,思想感情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国家、百姓这些原本虚无缥缈的字眼,化成了一个个具体的人。这些或死在他面前,或因他而死的人,成为了午夜梦回之际,关复古良心上沉重的负担。特别是他今天亲眼目睹的惨状,每一个军人,甚至每一个稍有血性的男儿都难不将之视为奇耻大辱。生不能保家卫国,死且贻万世之羞。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胡闳休格外有力地吟唱起了岳飞的满江红,他平素语声低沉但此时夜漏更深,声音变得分外地嘹亮,远远传送出去。城下逃难的百姓中有听过岳家军军歌的,也随着应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