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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一声,临走的时候还朝申屠灿烂地笑着,仿佛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如何笑。
申屠不是僧人,无法去听课,便时常坐在房中,等着玄清下了课来找他,如今他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一日里十二个时辰,便有六个时辰无法走路,只能坐在床边虚空地望着窗外,他每日唯一的期待便是玄清能来看他,扶着他到外面走一走,然后听他说今日主持又讲了什么课。
日子在这样的期待里缓慢地流逝着,申屠眼看着小玄清从五岁的小孩长到十八岁拥有四香疤的僧人。
然他从未叫过申屠施主,一直都和小时一样,叫他“申屠哥哥”。
“玄清,你来了。”申屠坐在桌子边上,看着玄清的眼里慢慢的都是爱意。
玄清应当明白的,他觉得自己应当明白的,明白申屠看着自己的眼里有什么,然他却一直忽视着,仿佛只是照顾着一个病人。
“申屠哥哥。”玄清双手合十朝申屠鞠了一躬,像往常一样想将他搀起来,申屠的脑袋却又疼起来,身子往下一沉,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玄清一下子慌了神,忙将他放平了身子,推开门跑出去,虽路中的师兄告诫“佛门重地禁止喧闹”,然平日里甚是听话的玄清此刻却什么都听不到,慌慌张张的要去找童南。
他刚一出去,邴怀与程耳便现了身形,看着申屠这样只觉心中甚是惋惜。
程耳为他输了一丝仙气护体,邴怀又抚了抚他的额头,维持他大脑的一丝清明。
“这一世再生祭了最后一魄,他日后可怎么办?”邴怀看着脸色渐渐平息下来的申屠,心中暗叹一声他用情至深,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暂且替他维持一丝清明。
“你看了司命的谱子没有?”程耳坐到桌子边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问道。
邴怀也坐到桌子边上,边等着申屠苏醒,边道:“看了,自杀。”
“这最后一世,司命下笔倒轻了点。”程耳嘲讽地笑起来,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哪啊。”邴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道,“他一个僧人,能用什么办法自杀?僧人自杀就是错过,能叫他狠下心自杀的,定是什么犯戒的大事,不仅犯了戒,还死了心。”
“那得犯多大的戒,出了什么事,才能叫他宁愿用自杀这种在佛家眼里是过错的方式死去?”程耳的声音低下来,竟带了一点薄薄的哀与痛来。
门外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邴怀与程耳两人忙捏了个诀隐了身形,等着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申屠似乎也感觉到了外面的纷杂,竟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轻了许多,连神都好了许多,直接起身出去开门。
外面的人见门开了,手下的动作一顿,看着此刻神甚好的申屠,眼中竟跳出了许多欣喜来。
“你……你没事了吗?”玄清望着申屠的眼睛,尽管申屠的眼睛里什么感情都没有,但他就是知道,知道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哪怕没有欣喜、没有哀伤,但是他的眼里就是有自己,有对自己满腔的爱意。
那点被他假装不存在的感情就在这一瞬间打破了那个紧锁的木盒,叫他突然的手足无措,竟不等申屠回答他“有事”或是“没事”,就转过头跑开了。
第28章第28章
申屠望着玄清的背影,一下子又患得患失起来。
我可是又做错了什么?他方才的表情,是喜、是忧,或是恼火、愉悦?他一下子很恨自己,恨自己读不懂他的表情,恨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甚至无法知道那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什么感觉。
他想出去追上他,可是却脚步虚浮,一步也踏不出去。
玄清一路跑到自己的禅房,跪倒在佛像前,拼了命地背诵心经。
他是一个僧人,自小师傅就告诫自己要六根清净,斩断俗根,无欲无求,否则便是污了自己心中的一方净土,而心不诚便污了神灵。
如何、如何能对那申屠哥哥动了凡心?偏还动得那样深,他本以为自己假装看不到便好了,只要自己仍是一心信奉着佛祖,只要日日背诵经书,静下心来便好了。
然他如今背诵的经书的时候脑子里却还是时常闪过申屠的种种。他明明心中无喜却偏要学着他笑的样子,他坐在床边每日等着自己来看他的样子,他晕倒时喊着自己名字时的样子。那一副副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叫他的心经背了断,断了背,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他是师傅最宠爱的弟子,他如何能破了戒?
玄清弓起了身子,头几乎要碰到了地面,以一种极虔诚的姿态,不停地念着清心咒。
“玄清……”申屠慢慢地走到玄清的禅房外,轻轻地敲着房门,声音虚弱而又无力。
玄清听得心底一颤,方才念的心经一下子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他起身去开门,申屠的眼睛里竟多出了许多患得患失与无力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申屠却先开了口,宛若一个受伤的野兽:“玄清,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玄清忙否定了他,“这怎么会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与你无关。”
“那你以后下了课还会来看我吗?”申屠望着玄清,似是祈求,又似是说着所有的心愿。
元清的心又跟着他颤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抱住他,心中那一点佛心又制止了他,他便又将手放下,低着头肯定道:“会,一定会的。”
“那就好了。”申屠将力气用尽了,一个趔跄竟直接摔倒在玄清的身上。
玄清忙伸手接了,心中那点防线也被他这一下击得粉碎。
他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忍不住希望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喜欢到想要拥有他,喜欢到……不,不是喜欢,是爱他。
爱到希望他能主动来抱着自己,主动来要自己。
玄清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在心底轻轻地问:我该怎么办啊……
“他破戒了吧。”程耳看着玄清为了申屠忙前忙后,连他的眼睛里都比之前多了许多不一样的神采。
“若是申屠知道最后一世的玄清是因为对他动了感情,破了戒才想会想要以死谢罪,恐怕心会不安吧。”邴怀看得清楚,叹了一口气道,“别叫申屠知道吧。”
说罢,两人便都不说话,看着玄清坐在床边陪着申屠,申屠的神智模糊,只感觉到玄清坐在他旁边,便伸手要去找他,玄清犹豫了半刻,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玄清。”申屠轻轻地喊了一声,玄清应了,他却仿佛是没有听到似的,又喊了一声,“玄清。”
“我在。”玄清凑近了他,又答应了一声。
申屠似乎终于听到了,便又轻声地问:“你死的时候,我可以呆在你的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