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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握在手掌里的这罐红牛,“你想喝这个?”
楚繁还没回答,严以恒已经扬了扬眉说,“你自己去拿吧,饮料机在更衣室门口。”
楚繁快要被气昏。
“听说你今天占着游泳池,不让任何人进入?”楚繁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发起攻势。
严以恒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好,如果他不承认,楚繁还真会看不起他。楚繁咳了一声,端正了神色,以前辈的口吻郑重其事地说,“你知道游泳池是公司建来给所有员工锻炼身体所用吧?你作为一个后辈,正常来说,是不是应该排在前辈们后面,孔融让梨的故事你没听过?结果你把游泳池的门关起来自己一个人享用,你这样的行为……”
楚繁正苦口婆心地说着大道理,却见严以恒一语不发地走近了自己,然后他毫无防备地就被严以恒的手指伸到脸上抹了一把。
“你做什么?”楚繁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瞪视着严以恒。
“前辈。”严以恒慢条斯理地说,“你要不要先去洗把脸?”
楚繁的脸一黑。
严以恒伸出自己的手指递给楚繁看,只见他修长的五指之上显现着一道道黑黑红红的印记,他又接着说,“原来是你的妆花了。刚刚我看到你的脸都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
以为见鬼了?
鬼……?
楚繁被他的话狠狠扎心了,他跑到了洗手间,一头栽到水笼头下。
可恶的严以恒。
看着他顶着一张大花脸这么久,居然不早提醒他。
从那一天之后,严以恒也时不时会在公司里露面了,见到楚繁也会勇于打招呼。但他在楚繁心目中的印象分一直还在-999到-998间徘徊。
五月开始,严以恒的巡回演唱会开遍了全国,他在唱作人的道路上可以说是越走越风光。但这么一来两个人就几乎有半年时间没有再见面。
楚繁也差点忘记了有这么个讨人厌的后辈。
等严以恒回来时,楚繁已经又拿完了一次影帝奖。
一个月后,楚繁在新戏合同里的最后一页看到将要合作的演员名单,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严以恒三个字。
严以恒作为客串人物,和楚繁有三场对手戏。
楚繁握紧了那叠合同,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严以恒,这可是你自己跑到我跟前来的。”
第3章严以恒和楚繁
新戏正式开拍前,楚繁已经花了一个月时间用来瘦身。
虽然还是练不出腹肌,但是他的身材已经比之前紧实了不少。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审视,对自己的初步锻炼成果还是较为满意的。
新戏的故事背景定在民国时期。楚繁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少爷,在乱世中他的亲人全部离他而去,过得有上顿没下顿,生活十分凄苦。
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把握人物的内心,楚繁抽出了一星期时间每天和乐园福利院的孩子待在一起。
尽管他去的时候都全副武装,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像个阿拉伯人一般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那里的孩子们不但不害怕,还都非常欢迎他的到来。
如今福利院的孩子生活已经达到中等水平,不至于凄苦,但是他们都和戏中的自己一样,远离父母,或是从来就没有见过家人。
楚繁就在和孩子们的交谈中体会着他们的心境。直到最后把自己悲伤得一塌糊涂,坐车回到家中也无法缓过神来。
严以恒在剧组开机一星期后才进入剧组。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连演出服也没有换下来。
楚繁当时正在和女主角对台词,看到严以恒的身影出现在棚内,他不着痕迹地轻哼了一声。
“严大明星,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导演从里屋走出来,笑着迎接严以恒。
“贾叔,你就别埋汰我了。”严以恒低头一笑,朝导演抱了抱拳,十分谦虚的姿态,“能有机会来向你学习,这是我的荣幸。刚刚才从外地演出完,来迟了,还请原谅。”
楚繁又是一声轻哼。
“前辈。”没料到,严以恒的下一句就朝向了自己。
楚繁半抬起眼,似看着他,又似没看着。
“我在演戏方面是零基础,请你多多包涵。”严以恒十分真诚地走到他面前低着头说。
楚繁被他高大的身躯礼貌地对待着,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严以恒在戏里是楚繁失散多年的弟弟。久别多年,再重逢时严以恒已是一名军人。
楚繁与严以恒的三场对手戏。一场是失散十年后少年时的重逢,一场是送严以恒去战场,一场是两人都两鬓斑白之后的再度重逢。严以恒的存在只为了从侧面衬托楚繁坎坷命运的一生。
拍戏不像人生,表演与实际发生的时间顺序往往是交错着的,甚至有时候是颠倒着拍。而他们第一次的对手戏,就是演的第三场。
完全没有排演,也没有前情简介,两人化好了老年妆后马上被推到摄影机前。
“别紧张,我先来试试机位,你们试着走下位就行。”贾导演看着两人,和蔼可亲地说。
楚繁已经把剧本翻了几十遍,台词早已烂熟于心。他是不介意从哪一幕开始拍的。而严以恒可就不一样了。楚繁敢打包票,严以恒连剧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贾导演表面上亲切友善好说话,但是对不敬业的演员,他能把对方骂到哭着回去背台词。楚繁冷眼旁观着,等待严以恒被贾导演骂哭的那一刻。
严以恒的台词并不多。三场戏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句话。
楚繁在看剧本的时候,已经顺便把严以恒的台词背了。在揣摩人物性格的时候,不忘从对手的角度来着手,这是楚繁一贯的习惯。
楚繁走到自己的位置后,就低着头开始酝酿情绪。导演一喊“action!”,他立即进入了状态。
楚繁已经四十载没有见到自己的弟弟。前去参加战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有消息的都回了家,没消息的,连骨灰也拿不回来。楚繁却一直抱有一线希望。他在这四十年间,生活发生巨变,却一步也没有离开这个家。因为他怕有一天弟弟回家会找不到他。
这一天,夕阳西下,他像过去的任何一天,静坐在屋前,一边慢慢地拾着院子里的粮食,一边远远地想起了从前。即使年老了,记忆有所衰减,他却能凭借着身边这些熟悉的景物,拾回一点记忆。
他看着院门,看着看着,却看到空荡荡的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竟是弟弟回来了。记忆里的弟弟还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模样,此时两鬓却也已染上了风霜。
楚繁伸手抚摸弟弟的头发,像几十年前一样,他两眼含着泪,慢慢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