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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第四章 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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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问情

有过溺水经验的朋友可能能体会那种无法呼吸的恐惧感,让人的心一下子惊慌起来。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鸟,我瞬间就回过神来,平心静气,将全部的精神都变化为口中的一股怒气:“镖――”

密宗九会坛城的九字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以“禅”最为神秘,而以“镖”最具攻击力。有关真言,我曾经专门介绍过,这是一种简洁的咒语,讲究神形合一,去繁拨冗,一字见功力,是快速战斗的不二法门。我这由心迸发的一字真言出口,整个人的内脏都不由得蠕动,发出雷声一般的轰鸣。即使整个头颅都被包裹住,也阻挡不住我这一声怒吼。

飓风在瞬间生成,血气冲喉而出。

包裹在我头上的软体怪物被这一下子震得“筋骨”松散,竟然软塌塌地滑落下来。我心中得意,这货虽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但是终究经不住我奋力一吼的威力,这说明咱陆左已不是当年拿着猎网去抓矮骡子的懵懂二货了。痛打落水狗是我惯来的优秀品质,当下也不言语,双手再次结“大金刚轮印”,左脚踏住这东西,双手平印下去。

我双手灼热,此一击,立刻将其彻底轰溃,只见它浑身颤抖几下之后,竟然无火自燃,三两秒钟之后,化为灰烬。

空气中只剩下一丝丝的阴冷。

肥虫子如同受了刺激,在那堆黑色的灰烬上空一直盘旋,跳“8”字舞,如同作法。我皱着眉看,不明其意――我虽然有时候与肥虫子心意相通,但是大部分是单向的,就是它明了我的意思,而它的想法,除了生理上的,我还是照顾不到。朵朵将空中游离的天魂收集,将其缓缓驱赶回罗福安的天灵盖中。

看着这介乎于灵体和实质的鬼物,我搓弄着手中发黄腥臭的浆液,有些发愣。

世间正刊发行的奇谈怪论,为了强调各种鬼物的神秘,向来都不会对其形象作正面具体的描写。而我因为有了十二法门这本破书,特别是看了后面洛十八的杂谈和注解,多少也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此物苗语名曰“斯夺噶”,翻译成汉话就是害鸹,有的地方也叫食魂鬼,它的形状千种万种,不一而足,但大部分都是以吸食人的魂魄为生,据说是徘徊于灵界和幽府的低等灵物。当然,这些都是杂谈,我没有验证过,不知真假。

值得一说的是,害鸹和矮骡子关系向来是很好的。

打个比方,它们之间就如同日本和美国,属于攻守同盟关系。当然,论实力,害鸹仅仅是很低等的幽魂,处于食物链的低端。

这无疑是一件让人不喜的事情,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阴谋在暗处展开。

当然,我在最后关头,危机中迸发出来的那一声,也让我欣喜莫名。对国术有过研究的朋友,应该知道腑脏齐鸣出雷声代表着什么。出生于19世纪的形意拳大师尚云祥曾经就“虎豹雷音”做过专门解释,这是一种练至肺腑化境的大成境界。相对而言,通过道家养生术,练至如此境界要简单一些,威力也小。然而虽说简单,功入内里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我若无金蚕蛊在体内疏导经脉,哪里能够有此成就?

当最后一缕能量流动被朵朵白乎乎的小手推动进体,罗福安猛烈地咳嗽了数声后,终于醒转过来,扭头就是一口浓浓的黑痰。

这黑痰带血,浓稠如浆。

他睁开眼睛,黑暗中见到我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然后回过神来说,咦?陆左,你怎么回来了?朵朵和肥虫子已然返回各自居处,深藏功与名。这时候病房的灯亮了起来,马海波等人走进来,看着地上那一团黑色的灰烬,吓一大跳,问,刚才真的有脏东西?我点头,说没事,已经不在了。杨宇走过来拍了拍罗福安,笑着说,罗胖子,你这家伙好命,幸亏陆左回来了,不然铁定丧命。

马海波蹲下来观察地上的灰烬,让一个警察将这些收集起来,拿回去化验。

罗福安的婆娘和女儿丫丫也进来了,一脸苍白地抱着罗福安哭泣。我问罗福安感觉身体怎么样?他扭了扭头,说还好。之前感觉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睡觉的时候,像是冬天在河里面游泳,阴森寒冷,有时候像被鬼压了身,明明意识清晰,但就是醒转不过来。现在呢?浑身舒畅,一身轻松,真想出去跑两圈……

说了一阵子,我们留罗福安家人在病房里,马海波拉着我到一旁说话,同来的还有杨宇。

他一脸严肃说,陆左,依你之见,这里面是不是有蹊跷?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去年春节前,我们一起去青山界的千年古树下围剿矮骡子,当时死了一些人,但是我们却终于将矮骡子剿灭了,也将那溶洞子封锁,一转眼大半年过去,青山界再无乱象,所以那次行动可以看成是一次成功的行动。然而十月来临,寒冬风起,连续几天的时间内,当日参与行动的人,便有两人离奇死亡、一人病重,而且被我现场抓到,有鬼怪出现。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说:矮骡子是轻易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的,也少有其传闻,但是一旦惹上它们,却要惹的人至死方休。

矮骡子就是如此记仇的生物。

现在,一年又要过去了,这连续的死亡事件,是它们的复仇吗?

我不得而知,但是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要知道,我、马海波还有其余的十几人,都是当日围剿行动的当事人,若真是一次报复行动,那么除了我之外,他们这些普通人,谁能够保证自己逃得掉呢?都是为国家做事,如此就丢掉性命,是不是太倒霉了?

我笑了笑说,希望不是吧?

马海波的眼神更加忧郁了,苦笑着说:“你这语气虚假得让我害怕……有什么法子吗?”我当下也没再藏拙,将随身背包中的朱砂、烟墨、狼毫、黄符等制符器具拿出,又吩咐马海波去找寻时鲜果子、茶、米酒等祭祀之物各一套,以及祭拜的南方赤帝和黑杀大将神像,准备完毕之后,净手焚香,开坛作法制符,烟雾缭绕中,制取了“净天地神咒”符纸三张,贴于病房门窗处。

一切妥当,我信心满满地告诉罗福安,不出三日必可出院。

这个曾经被矮骡子附身的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让他家女儿跪地给我磕头,谢救命之恩。这小女孩懵懵懂懂,不知道爸爸让她干什么,准备趴地跪起。我不让,一把拉住,将罗福安批评了一顿,说病好了,请我喝酒便是,何必搞这些虚礼?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马海波留了一人照顾病房,拉我到一边一阵感激。

我说,今日之事,未必是一个独立事件。最近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离开晋平,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打我电话,也不要怕打扰,都是兄弟伙,莫得这些讲究。马海波说好,让人送我回新化。送我的本来是罗福安的那个徒弟,但是杨宇却拿过车钥匙,说由他来送我吧,马海波点头说好。时间也很晚了,这些人平日也忙,便各自散去。

我和杨宇往回赶,晋平的城乡公路山回路转,黑黢黢,也没个路灯,所以开得很慢。

朵朵和金藏蛊早已耐不住寂寞,跑了出来,一起来看这个老朋友。杨宇很开心地跟这两位打招呼,谈起了上次星夜赶往镇宁的情节,不胜唏嘘。那次是因为黄菲被倒客飞刀七弄伤,暴怒的我从他口中得知掮客老歪的消息后,忍不住立刻去追查幕后凶手。当然,张海洋已经远走英国,就是那个时候,我与黄菲的父亲定下了一年之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杨宇,说黄菲还好吧?

杨宇的脸色有些古怪,他笑了笑,嘴角抽动,说:“你终于问起黄菲了!陆左,说实话我很敬佩你这个人的本事和人品,但是你对女孩子心思的揣摩和对感情的把握,真的让我鄙视。”

他这么说,让我心中疑虑重重,我立刻脸色一僵,问到底怎么了?

杨宇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最开始,黄菲的情绪整天都是恹恹的,神情恍惚,看着让人心痛,我们便问她和你的关系到底怎么了?她不肯跟我们讲,只是摇头。后来他父亲带她出去旅游,四处走了走,脸上才有了一些笑容。但是我们感觉黄菲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也不爱说话了。这时我知道,你们之间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可是最近两个月,黄菲的脸上突然又有了笑容,人也爱开玩笑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好转了,后来她托我把你那县城的房子钥匙交给你母亲,我才知道你们……”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这节奏,莫不是移情别恋了?

杨宇似笑非笑,说:“你看看,心疼了吧?当初要离开的可是你啊。你也不想一想,哪个女孩子有这大把的青春,去浪费在等待的时间里?谁人不寂寞……异地恋,而且还是一丝音讯都没有的恋情,能够长久吗?当然,归根结底,是因为黄菲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崇拜,不代表爱情。况且,你也并不是很爱她啊……”

我望着前方黑暗而曲折的路,扪心自问:我爱黄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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