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一）
广州越秀，洪门秘密分舵。
忠义堂。
“赵老弟，这次可多亏了你舍命相救，要不然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恐怕早已经身首异处，阴阳两隔了呀！”已经洗梳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杜心五等人从后堂走出来，略显沧桑的脸上重新焕发了某种生机。
经此一难，刚刚年过五旬的杜心五看起来有些消瘦，面色也显得有些枯黄。
衣服虽换洗干净，发丝也重新梳理过了，但劫后余生后残留的愤怒和不甘仍隐隐闪烁瞳孔之后。
“杜帮主客气客气，晚辈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我站起来向几个前辈拱了拱手，然后在杜心五礼貌示意下，再次落了座。
“哎，这一次，真是九死一生啊！”想起护法运动失败后的种种，杜心五喝了一杯浓茶，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上次香港匆匆一别，没想到数月后我们竟然是在这种形势下见面，真是惭愧！”
“香港？”我闻听有些愕然，但转头一想，立即明白了。
“上次红星和洪门内斗，听说有个神秘的年轻人力挽狂澜，前几天我又收到线报，说那边有个叫红党的神秘机构，发展如日中天，背后领导人听说也是个年轻人？”
“哈哈哈，杜帮主真是消息通灵，慧眼如珠啊！”眼见对方已经一语道破，我拱了拱手，不再隐瞒道：“晚辈不才，正是那个年轻人！”
“哈哈哈，果然是你！”杜心五闻听抚须大笑，脸上忧色隐隐散去不少，“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老朽迟暮，能见证当代英才，实属幸哉！”
“前辈谬赞，晚辈可当不得英才二字！”我礼貌地笑了笑，拱了拱手，忽然话语一转道：“九年前的广州城，杜大侠神腿踹倭贼，救了一个叫赵天航的穷小子，不知道杜前辈还记得吗？”
“九年前？赵天航？”他闻听看着我，表情有些愕然。许久之后，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哈哈哈。。。！”忠义堂内，一时间笑声朗朗，双方相谈甚欢。
早饭后，趁着临行前的空暇，我向杜心五讨教了仰慕已久的自然门绝技。
“动静无始，变化无端，虚虚实实，自然而然！”
“法于天地阴阳之理，顺乎规律自然之道！”
一番深入浅出的心得交流之后，杜心五将平生绝技：自然拳和风行腿法给我演示了一遍，并叮嘱我往后勤加练习，必大有益处。
上午十时左右，杜心五在几个贴身护卫的保护下，秘密离开广州，转道香港，然后前往上海。
粤军总司令陈炯明公然叛变革命，中山先生再次败退日本，二次护法运动已经彻底失败，现在的广州城乃至整个广东风雨飘摇，时局动荡不堪，他再留在这里，徒增烦恼和风险而已！
吃过早饭，我暗中携带杜心五相赠的洪门龙头玉符，秘密拜访了广州四处洪门分堂。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是毛老爷子留下的经典话语，我很喜欢！
福清帮，这个黑恶毒瘤，该是直捣黄龙，连根拔起的时候了。
入夜，细雨潇潇，寒风扑面如刀。
荔湾。
广州福清帮总舵。
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酣然入梦之际，福清帮总舵悄然迎来了四面扑杀之敌。
来敌悄无声息，杀机暗藏，毫无征兆。
负责把守大门的四个福清帮众迷迷糊糊中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夜色中尖锐飞来的弓弩扎了个脖子对穿，甚至连告警都没有办法发出，就手捂脖颈血涌，软软地扑到在了座椅上。
杀无赦！
这是我临出发前对蛟龙队员所说的斩杀令。
当然，还包括龙头玉符号令下的八百洪门精锐。
福清帮，烧杀抢掠，贩*，祸害国人，无恶不作，全部该死！
四面萧杀中，当福清帮帮主刘福清用力甩开左拥右抱的细嫩小妾，从温柔乡里猛然惊醒，赤身裸体地从床上跳起来，还没有奔到门口，就被几杆黑洞洞的枪口给逼了回来。
“啧啧，好一个温柔乡，好一个福清帮！”陈英武右手提着枪，分开众人，从门外大踏步走了进来。
“是你？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竟然偷袭我？”望着浑身染血的昔日对手，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刘福清咬牙切齿之余，再次破口大骂起来。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背负双手，眼神凛冽地走了进来。“告诉我，和你交易的日本人是谁，住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又是你？”刘福清一眼认出了我，“前天在乌冲口码头袭击我的人也是你？”
“袭击你，何止乌冲口码头？”我在他对面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脚尖很有节奏地上下晃荡着。“怎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或许被我的凌厉眼神所震慑，或许是被我漠然傲然的语气给弄糊涂了，刘福清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上下游荡，片刻之后，他彻底地糊涂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在哪里见过。。。？”
“九年前，福清帮勾结倭贼，贩卖人口，恶贯满盈，嘭。。。！”说到这里，我紧捏在一起的五指用力向外一分一弹，嘴巴里发出了一声类似爆炸的声响来。
“你是。。。？”他向左歪着头，眼瞳微缩，定定地盯着我，忽然，他身体用力往上一蹿，歇斯底里地狂吼道：“你个王八蛋，原来当年埋伏我的是你？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成王败寇，想杀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现在的处境！”我身体用力靠着椅背，撇嘴冷笑，眉梢透着一丝戏谑，“刘帮主，上次让你侥幸逃了一命，但是这一次，恐怕。。。！”
“哼，你毁了我的买卖，还毁了我的一只眼睛，这笔血债，我。。。，我。。。！”想起自己当年遭遇的毁眼之痛，刘福清额头青筋乍现，眼神中透着一丝凶狠，但。。。抬头扫了一眼屋内一张张充满杀意的脸后，再想想自己的处境，他我我我了半天，最终没有将那句最恶毒狠话说出来。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略带些讥讽地看着他，“命只有一条，说与不说，活着或者死亡，全在你一念之间！”
“哼，你以为我说出来，你们就会放我一条生路吗？”眼见半天没有人冲进来解救自己，又暗中侧耳倾听了许久，刘福清原本存在的一丝侥幸彻底崩溃了。
“我刚才说过了，冤有头债有主，我痛恨鸦片，我要找的是那几个贩*给你的东洋人，只要你如实说了，我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这。。。？”刘福清眼如狼蛛般盯着我，额头汗渍堆积，“你。。。说话当真算数。。。？”他狡黠地扫了一眼陈英武等人，恐慌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生的渴望。
“当然！”我露齿微微一笑，但这温和笑容看在刘福清的眼里，却仿若饿狼吞噬前的狰狞。
“我。。。！”刘福清望着我脸上露出的古怪笑容，愣了几秒钟后，不知道是在做内心挣扎还是在生死权衡，一时间，沉默了。
眼前豺狼当道，不说必死！但是如果出卖了日本人，那。。。还有他刘福清的好果子吃吗？
“怎么？不说是吗？”望着脸上阴晴不定，低头沉默不语的刘福清，我等了十几秒钟后，不耐烦地拍拍衣服站起来，作势向门口走去，“既然不说，那就赏个全尸吧！”
“是！”陈英武摆了摆头，九仔探手拔出*，径直朝刘福清走去。
“喂，你们想干什么？”眼见死亡威胁已经近在咫尺，刘福清猛然抬头，奋力挣扎着，无奈双臂被两个蛟龙队员死死按住，根本挣扎不得。“混蛋，放开我，快放开我。。。！”
“嘿嘿，大哥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九仔把玩着手中锋利的墨黑军刺，一步一步，狞笑着走到了刘福清的面前。
“放心吧刘大帮主，我下手很轻、很快，绝不痛苦，甚至，连一滴血都不会浪费，记住，去了那边，奈何桥上别忘了喝口孟婆汤，来世做牛做马，别再祸害人间了！”说着，九仔高高扬起军刺，照准对方心脏部位比划了几下，一声冷笑，就准备猛然刺下。
“别别别，我说我说！”眼见锋利刀刃即将刺下，紧急关头，刘福清嗷唠就是一嗓子，声音如杀猪般凄厉、刺耳。
“怎么，终于愿意说了吗？”已经走到门口的我，转身回头，望着浑身大汗淋漓的刘福清，露齿一笑道：“我说了，只要你如实说来，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野田。。。刚烈。。。！”眼见九仔高举的刀刃缓缓停在半空，刘福清喘着粗气，望着我微微有些邪恶的古怪笑容，用尽全身气力，艰难地说出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