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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层糖霜,隐隐泛着微光。她怔怔望着,直到那些天灯越升越高,望不见踪迹了,方才怏怏蹙回身,略带羞意的朝杨戬笑道:“你莫笑我痴,我来瑶池这么久,都是忙日苦多闲日少。今日乍见这天灯,忽然想起小时候中元节,母后常带我和三哥去海边,每人一盏孔明灯,放得好不开心。我还记得,母后就坐在海边的大石上,看着我和三哥放灯,偶尔还会唱歌。”龙女的一双杏眼微弯着,有如新月,连眉梢都染上明媚的笑意,丹唇轻启吟道:“朝元路,朝元路,同驾玉华君。十乘载花红一色,人间遥指是祥云,回望海光新。春风起,春风起,海上百花遥......”
歌未唱罢,天际倏然涌来无数盏孔明灯,星星点点,灿若南极瑞光,连同珠星璧月一起,铺满了整个夜空。这下连杨戬也看住了,二人相跟来至舱外甲板上,寸心也不顾凉,径自席地而坐,只为仰面观灯。那天灯越聚越多,有些借着升力直上青云,汇入无边星河,有些被顶上的灯挡住,反而摇摇欲坠,绕船徘徊不去,仿佛一抬手,就可以摘一盏下来。杨戬同寸心置身在这温暖昏黄的浩然灯海之中,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虚渺,却分明又触手可及。
龙女的头抬得久了,不酸痛,伸手去揉时,只觉得杨戬在身后盘坐下来,低声道:“靠着我罢。”寸心无声的一笑,将身子轻轻挨在他的肩膊上,果然适意许多,倦意渐渐漫上来,不觉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她转头看杨戬,却见他一脸迷茫,痴痴望着流萤一般璀璨的灯海,也不言语。龙女心中一黯,开口问道:“你又在挂念三妹么?”
杨戬不答话,只微微颔首,听寸心叹了一声道:“三妹如今这个处境,也算是在你羽翼之下。若当真事败受娘娘责罚,你倒不好插手。其实你们几千年兄妹,岂是这点波折就能拆散的?如果当初换过来,是你被那姓刘的书生追杀,三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护着你。”
“会么?”杨戬喃喃道。
“会的。”夜凉如洗,龙女眼波流转,千盏浮灯掩映在她黑漆漆的瞳仁内,尽是温柔的水意,“她是你妹子,你最知道的,你说呢?”
此刻江水空明,烟青色的雾霭自虚空中凝结,随着微风往来飘忽。水中漂着的浮萍藻荇缠绕交织,被灯光月影交相辉映,照得琥珀一般清透。其实何处无月,何处无灯?只不过二人皆是天子近臣,每日不知多少人等着见他们一面,说几句话,哪里有闲暇吟风弄月自怜自艾?像此刻这样的静谧和悠闲,他们竟是许多年都没有体味过了。两人静静望着空中渐渐散去的孔明灯,半晌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杨戬轻声念道:“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他低头望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寸心,那龙女已经沉沉睡去,她的面容被橘色的灯火照亮,恬静得婴儿也似。杨戬无奈的笑了笑,默默伸出手,将她耳环上缠绕的发丝悄悄解开,没有再说什么。
☆、第31章
钱塘江,睦元宫。
碧睛紫髯的钱塘君敖端坐在书房内,以毫不避讳的眼光打量着下首的西海三公主。这敖寸心是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一向与洞庭龙女敖湘交好,敖听侄女提过数次,然而却从未见过这位西海嫡女本人。今日下人来报,道“西海敖寸心求见叔父大人”,敖的眉棱骨一动虽说钱塘江份属东海治下,但中原诸龙君见了西海王族,一样也是要下拜的。更不必说这位三公主现是瑶池之主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多少玉旨纶音皆是自此女笔下所出,等闲地仙压根到不了她的跟前,今日只提亲眷、不报职衔,这样纡尊降贵,又是所为何来?
敖正打着主意,只听寸心轻咳一声开口道:“叔父大约是奇怪,你我素未谋面,平日也不曾有公文来往,却因何冒昧登门造访?”
敖却不答这话,只殷勤道:“公主请用茶。”
寸心见他如此,也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道:“本来我职在内官,虽然领命替娘娘查看密折,但也只是等因奉此,一切交于陛下同娘娘决断。然则此事关系叔父一世英名,寸心思来想去,唯有冒死将此信透露给叔父知道,方才不负我同族情谊。”
“哦?”敖应了一声,既不追问,也不回绝,只静静等她说下去。龙女心内暗骂一句“老滑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娓娓道:“‘樊旭’这个名字,叔父可曾听过?”
敖皱眉想了想,颔首道:“似乎听人说过。”
“此人公然辱骂上天,被扬州土地具折以闻,陛下揽奏大怒,下令彻查。”寸心瞟了敖一眼,又道:“地府的职官翻了生死簿,道此人命不久矣,且是罹患恶疾而死,若是提了上天审问,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倒无端替他增了阳寿。陛下余怒未消,因道扬州出了这样狂徒,是此地百姓不修德不敬天,以致戾气横生,若不整治,唯恐来日变本加厉、所以陛下要使人传令附近水系龙君,齐聚扬州,连降十日暴雨,用以洗刷罪孽。”龙女说完这些,伸手取了茶盏,撇了撇茶沫,移至唇边,却不忙着饮,只从杯盖同手指的缝隙间瞧着敖。
老龙君似乎有点坐不住,自椅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公主,这消息确凿么?”龙女满意的回目光,放下茶盏道:“陛下金口一开,岂有回的道理?”
敖“嚯”地起身急速在地下踱了数步,忽然转回头,朝寸心道:“此事断不可行!”他向前跨了两步,袍角被风吹起老高,“扬州全城河道纵横交错,若连下十日暴雨,那城内数十万百姓岂不遭殃?”
寸心见他激愤,语气反而和缓下来:“生民固然可怜,我只是替叔父们不值。”她品了口茶徐徐道:“我知诸位叔父行雨一向勤谨,不敢有分毫差错。只是这事一出,百姓们必然不辨真伪,将这灾祸全数怪罪在我族头上,以后谁还肯供奉龙君?”
敖气得须发倒竖,碧绿的瞳仁张得老大,“陛下敢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区区一个腐儒骂天,为何要使扬州生民玉石俱焚,又要我等去办这害人的差事?”寸心叹口气道:“什么人撺掇的,我不能说。但我临来时,中书令大人已在拟旨了。”她望向敖道:“为百姓计,为人间神庙香火计,为叔父们万年之后的声誉计,咱们都不能坐视扬州被淹。”
敖点点头,仍回上首坐了,欠身问道:“那依公主又如何?”
寸心回到真君神殿,已经是四更天。神殿内外一片漆黑,只有密室里燃着一盏灯,杨戬合眸靠在凭几上养神,似乎在等什么人。龙女现了身,见显圣真君仍未醒来,也不去吵他,只蹑手蹑脚行至案边,取了张纸,援笔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