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尾戒
有人疼的家伙就是和普通人待遇不同，渴了有柠檬水喝，饿了还能吃上名店贩售的歌剧院蛋糕。
托连修然的福，唐嘉辉不用傻乎乎地坚持一个姿势站到底。为了服侍矜贵的大少爷，光是楼下的咖啡店他就跑了三次。想也知道，这些跑腿的小事，他是不舍得让连松雨去做的。
“得了得了，你就坐着吧！我跑一趟动作可比你快多了！”
虽然语气不佳，但他是真心想替她分担掉一点压力。这间工作室的销路是从他手里打开突破口的，她所有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再想到人家过两天就要去度蜜月，他更加要帮她保存点体力了......
临近晚饭时间，工作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天花板上的灯管不知怎的坏了一半，房间里忽然一半暗一半亮，泾渭分明地隔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来。
经纪人唐嘉辉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翻着拍立得影集，快速抬眼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连松雨。她脑袋后面的发髻已经全乱了，长发披披挂挂地倾泻在背心。他心中的一动的同时，另一个男人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觉。
连修然几步走到她身旁弯下腰来，一伸手便拆了她后脑的木簪子。
“别动，我给你盘好。”
他曲着膝盖给她梳头发，手指轻轻地捋过发梢卷曲的青丝，一下又一下，手势温柔地让唐嘉辉眼热。他抿着嘴，刻意把视线归回到影集上去。
这是人家正在进行的好时光，而他呀，只能坐在灯火暗了一半的窗边翻看属于他一个人的过去时。
趁着她去卫生间的片刻，唐嘉辉偷偷抽了两张照片出来塞进外套口袋里，然后对埋头分类画册的连修然打了个响指。
“后天晚上你俩肯定有空吧？”
“有。”
“我想也是，第二天要赶飞机嘛！这样吧，七点半下楼来我家吃晚饭，就当是庆祝我领证了。”
这句话，倒的确是弄出点动静来了。
连修然的身体一僵，相当缓慢地回过头来。听说了这种普天欢庆的喜事，唐嘉辉原以为他至少会微笑。不想此人居然脸色微微发白，满脸的丧气。
“你要结婚了？”
还好还好，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明白人。要不然，他还真以为连修然脸上若隐若现的愠色是因为吃味呢。
“你咋这么严肃呢？我是去结婚，又不是去前线。”
“反正都已经谈妥了。再不领证，她要回美国上课了呀！”
或许是他吊儿郎当的口吻听起来太不真诚，一眨眼的功夫，连修然就走到他跟前站定了。他的面色出乎意料地难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眨了半天眼睛，最后竟也生生地忍住了。
坐在高脚转椅上的唐嘉辉假装天真无邪地来回扭着腰，强行摆出无所谓的神态。
“哈哈，你真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我没觉得自己可怜啊！说实话，这女孩子人其实挺好的，大家各取所需，结婚以后应该不会很难熬。”
“你确定要这么做？”
连修然的声音突然很哑，这么一个几乎没入气声里的尾音，反而让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唐公子揉揉发疼的眼睛，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在明暗交界的空间里，他的笑容和往常并没有两样，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大坏蛋。
“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幸运吗？”
当夜，连修然做了一场梦。
那是个挺不祥的梦境，落叶纷飞，天昏地暗，和现实里气温不正常的春景相去甚远，他孤零零一个人在灰暗的街道里穿梭，似乎是找不见她了，可他又能听得到她和陌生男人低声说笑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慵懒调子。这么一个急火攻心，连修然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大睁着眼，呼吸急促，在擦黑的夜里急出一身冷汗。愣了好一会后，他猛地伸长手臂去摸右手边的位置，动作幅度确实有点大，好像是打到身旁蜷着的物体了。
“嗯......”
拱起的被子如他所愿动了动。
她在这里，她还在这里。
获得大赦的连修然用手心擦掉额头上的汗，侧着撑起身子看她的睡颜。
这世上所有不必要的牺牲和冠冕堂皇的祝福，都是一顶一的妖异之兆。
想必他的噩梦，全是因此而起了。
幸运的男人吗......？他现在回想起唐嘉辉的反问，心跳竟渐渐不受控起来。
不过，连修然虽然一宿辗转未眠，即将去前线的唐公子却睡得比猪还死。他直接灌下两粒安眠药，抱着从工作室偷来的拍立得相片跌入深度昏迷中。
为了避免在跨进民政局大门时后悔，脑袋嗡嗡作响的唐嘉辉在出发之前喝了两杯威士忌压惊，然后又拿起牙刷狠狠地把牙龈刷出血来。不仅如此，他还站在穿衣镜前噼里啪啦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这才算是完成了整套辟邪仪式。
另一边，关歆月的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她在大叔家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又吐了人家一身，哭得睫毛膏都化成两道黑水淌到下巴尖。
但是痛苦归痛苦，正事还得办。这对貌合神离的新人在重压之下重整旗鼓，坐着两辆出租车在同一时间准时抵达会面地点。
唐嘉辉穿着合身的白衬衫，选了黑金色的圆形袖扣。裤线笔直的黑色西裤搭配锃亮的双扣僧侣鞋，一身低调贵气的lanvin，乍一看像是低配版的连修然。
关歆月隔着圆形的花坛打量他，觉得和这货比起来，同样是穿白衬衫，她竟像是在酒吧任职的酒保。
“哎哟，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不碍事的，昨晚水喝多了......”
“关歆月，你说你为什么要哭呢？看看我吧，昨天就睡得特别好。”
唐嘉辉瞧了瞧街上那些沉浸在爱情里的情侣，再将双手按在她肩上。他的手心很热，滚滚内力透过布料传到她心底。
“其实往好处想，咱俩这关系才是真的情比金坚。好好保持，说不定能坚持到金婚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