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傲娇
许久不见,她依然是光彩照人的。论起形貌的变化,她比相片上看起来更瘦,却更妩媚。
他把她养得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在爱情和金钱合二为一的滋养之下,连大小姐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越发物似主人型,和落地窗边立着的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足见她也把他养得很好。
“别傻站着嘛。嗳,开工前你想不想先吃点东西,薯片好不好?柠檬夹心饼也有的,哈哈,我最近看片子时都靠它提神了。”
这分明是唐嘉辉的家,男主人却像个跑堂的伙计,肩上搭着茶巾,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宫明熙环视了一下四周极度不协调的布置,知道里面必然有照猫画虎的嫌疑。
“这葫芦一定是你爸送的了。”
“好眼光。上次差点被砍死,以后就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有这只葫芦了......总之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跟你透露更多了。”
宫明熙抬头,吸了吸鼻子。这傻子还是少说两句比较好,否则他要提前暴走了。
“墙上的抽象画是照搬别人家里的设计对吗?你不会买那种不实用的东西。”
“真是啥都瞒不过你。我不懂艺术嘛,全是她给我推荐的。不过还真的很邪乎,你不要看它普普通通只是一块刷了灰漆的板子,我看久了居然会觉得平静耶。哈哈哈,这个钱我觉得花的很值!”
唐嘉辉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他灿烂如花的笑脸,落在宫明熙眼里就像正在发光发热的美元符号。
他如此有钱,又如此愚蠢。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从前竟会对他不冷不热,保持安全距离。
在宫明熙还没被父亲赶出来之前,他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挂着钢铁集团独子的名号,以十年磨一剑的速度在大洋彼岸磨洋工,竟也渐渐成了伦敦艺术圈的热门货之一。但是现在可不同了,被宫守义死死掐住了命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零点。
形而上的艺术创造,终究是要靠金钱来支持的。
“唐嘉辉,不如我也给你推荐几个好东西。”
“哦......是你的作品吗?”
唐嘉辉为难地摇头,他是很诚恳的。
“算了。其实我早就看过你们工作室的网站,那些东西呀,都不太合我的眼缘。”
“眼缘?我的作品居然会比她差吗?你不要信口雌黄了,你无非是想讨好她!”
“我的确是想讨好她。怎么着,我出卖自己的良心,浪费自己的钱,难不成还犯罪了?”
收保护费收到手软的唐公子引着宫明熙走到更为幽静的小厅里。
“我和连修然在客厅等你们,这里完事了我就打电话给咱的下线,让他们立刻跟进。”
唐嘉辉的语气仿佛是在撮合两位相亲对象,里外透着姨母的慈祥。说完了,他又不放心地走上前去,主动抓住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三只手重重地交叠着,像是橄榄球比赛出发前那样,为彼此打气。
“连松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挨揍的。”
“得了,唐嘉辉,这馊主意还不是她想出来的吗?你在这里装啥大佬。”
“嘘嘘!我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
确切的说,这并非是受害人以一己之力想出来的主意。何况她也没那么大的组织能力。整个计划的起承转和,皆有专人负责,综合评判,算是群众智慧的结晶,做人要道地,绝对不能把这盆脏水全部扣在她一个人头上。那样太不公平。
唐嘉辉离开后,轻轻地合上了门。他现在要去关怀一下那边痛不欲生想要跳楼的大少爷了。
“脸色咋那么难看呢,你还好吧?咱俩是不是先听会儿音乐,放松放松?”
“我不好。”
“啥......”
“我不好!”
叹哪......君不见,在客厅扒着窗户往外看的连修然是多么心如刀割,他苦心呵护培育的白菜连年茁壮成长,白又美,娇而媚,如今竟要让那不成器的富二代抡起胳膊揍。
“我要过去听一听。”
“别介!你这不是给自己找堵?你看看我,不是啥事也没有吗。”
“你没感觉。”
“对,没有!”
唐嘉辉是这么承诺的。而他的承诺,一般都不作数......
很快,他和连修然就踏上了一去不复返的窃听之路。
一扇门,隔开了阴阳两重天。门里面,是不负众望的宫明熙,他专业且有效率,在最短的时间里交出了最好的成绩。门外面,是愁眉紧锁的哼哈二将,他们越听,呼吸越沉重,额角起了汗,眼珠子都不转了。
同为一米七五,宫明熙体脂比连松雨低,在格斗上的天赋比她要强那么一点点,为了让照片效果更真实更出彩,他还使出了言语攻击的辅助技能,直把偷听墙角的壮汉气得死去活来。
“我日。这人长得跟中学生似的,怎么能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他以前难道还玩s和m吗……”
唐嘉辉尚且能感慨两句,连修然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了。这何止是粗鲁,这简直是下流了。
同样震惊的连松雨捂着脸,在耳鸣声里瞪着近在咫尺的地板发愣。刚才他说了啥?难道不是典型三流肥皂剧里神经男主角的台词吗。这位火力全开的清秀少爷,到底是身体里的哪一部分觉醒了,她搞不懂。
当然了,他们都是不懂他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沦落到周六在家煮意大利面过活的他,会如此勇猛不择手段,自然是为了那优厚的赏金。他有一个十八岁的战斗少女要照应,还要把半死不活的工作室经营下去。他是不会和他们谦虚的。
“......停,你停一下。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这就结束了?”
“宫明熙,我知道你敬业,但是我也实在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
漫长的十分钟之后,小厅的门徐徐开了一条缝。
宫明熙探出头来,发现唐嘉辉和连修然并不在门口。
“呵呵,你这两个家丁还真沉得住气。”
“怎么了?”
“居然没在外面监听,看来是比从前长进不少。”
“嘶......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并没什么奇怪的,怒火中烧的两人在三分钟后就忍不住了,齐齐跑进卫生间用冷水洗脸降温去也。
宫明熙重新走回她身边,低头看过连松雨狼狈的模样后,单膝点地,弯腰把她扶起来,手指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发梢,那一抹恢复善意的温柔又回到他体内。
曾经在伦敦的寓所里,他最喜欢边看美剧边玩她的头发,它比过去更柔顺,主人的性子却越发骁勇了。他不晓得,如果还跟她在一起,现在会是怎样的。
或许,他早已在这永不消停的滚滚红尘里英年早逝了。墓志铭上必须得添一笔,她对他早早去见上帝的命运负有全责。想来,能和她天长地久的男人,一定有一颗坚强的心脏,一副耐槽的好体魄,还有一座永远掘不尽的金山。
共享同一个姓氏,那家伙和她始终肩并肩,背靠背,密不可分仿佛豪华版的雌雄大盗邦妮和克莱德,男才女貌,用最体面的身份做最不体面的坏事。
宫明熙接住她几欲下坠的身体,替她理了理衣衫。
“你抬头瞧瞧,前面就是镜子。依我看,这个样子很完美了。”
连松雨眼尾上翘的眼瞳缓缓向上翻,对着镜子里那个新鲜出炉的受害者看了一会儿。她嘴角有血,面色苍白,长发凌乱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爆破,效果委实好得出奇。多亏身边半跪的白发男人毫不留情的摧残,她马上就能给荣立诚打电话了。
“我觉得挺好的。”
“嗯。记得见面前把口红抹花了,这样更自然。”
两人同时看向别处,歇了两三秒。话题太沉重了,得稍微缓一缓。
“其实要不是他没完没了地扑腾,我也不至于......”
“别说了,我都懂。姓荣的天天在网上蹦哒,换成是我也一定要治他。”
诚然,荣太太挨打的事,荣先生是不晓得的。
她遭难的当晚,他还在继续放烟雾弹,照片显示他和连松雨正在稥港太平山顶俯瞰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风大,不要紧。有他握着她的手呢。句尾的表情符号是一颗粉色爱心,那不是初恋的味道,那是这辈子非你莫属的执着。
荣立诚死性不改地宣扬他那甜蜜而低调的爱情故事,女佣小周则在协助作案期间空手套白狼,为弟弟换了一台iphone,拿到了高温费,还收获了若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档洋装。
她第一次去稥港,坐了缆车,去了迪士尼乐园,只差一步,就要造访海洋公园了。行程的戛然而止,是因为荣立诚接到了连松雨的电话,预计后天夜间飞回来的计划,被他毫不犹豫地给改为次日中午回。
荣立诚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美人是在给自己下套子,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给他画的美好蓝图,比啥小药丸都提精神。
“哟。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不会是喝多了吧?”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因为你突如其来的好态度让我太意外了。”
“你难道喜欢我一直对你横眉冷对的吗?”
“不喜欢......”
“那不就行了,没事别胡思乱想。”
老天爷。荣立诚几乎要捂着嘴哭出来。他强行捆绑宣传了这么久,给她爹送了那么多礼,终于把这块石头给感化了。
她主动打电话来问好,先说要去他那位于城郊,被小桥流水环绕的乡间别墅,又说准备了一个绝对难忘的惊喜。太客气了,还准备啥惊喜呀!人来就好了,剩下的他都会搞定的。
荣立诚以备战逃荒的速度,胡乱地往行李箱里塞着衣物,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莫非是他求的姻缘上上签灵验了吗,太夸张了,他哪里会这么好的福气呢?
为了保险起见,荣立诚在出发去机场的途中联系了邱颂和,那小子正依偎在酷帅的颜助理身边看悬疑小说,一听到荣立诚的声音,他脑子里的警报立刻就拉起来了。
“确定没有异常呀,我什么妖气都没闻到。”
“连修然和唐嘉辉那边一切正常吗?”
“正常,他俩还跟以前那样围着她瞎转悠呗,真没啥特别的。”
荣立诚一听,便十分放心了。
回到市区的单人公寓稍作调整,他沐浴熏香,挑出一件纯白的小立领衬衫穿好,再套上一条米色亚麻长裤,即便是在自家约会,少东家也要严阵以待。
休闲里带一点正式,可不能白瞎了他这副媲美希腊雕像的好身材。除此之外,荣立诚在钱夹里还悄悄放了两只保护措施,真正做到了万无一失。
晚上七点整,荣立诚的座驾准时抵达了别墅。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踏进自家玄关时心跳如此之快。
惊喜。他满脑子全是惊喜。
将花束背在身后,他缓步走进放有舒缓大提琴曲的餐厅,心跳一滞,他在巨大落地窗前寻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她背对他,披着一条墨绿色的苏格兰格纹薄毯,气氛不如他想象中的热烈,不过没关系,他知道要恢复到从前的热烈,肯定还得再下点功夫。
荣立诚把花悄悄放在桌上,走到连松雨身后,伸出双臂拢住了她的纤腰。然后,他在充满期待的喜悦里,把她的肩扳了过来。
年度最佳打手非宫明熙莫属,他的手艺和审美非一般人能敌。美人在他手里倒腾一翻后,再次示人的真面目是十分出格的。眼眶通红,睫毛沾着泪,嘴角有口红抹歪了痕迹,貌似还有......血?!
荣立诚十分震惊地捧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抬头看他。那张祸水级别的颜,唯有惨不忍睹才可以形容。
“怎么回事!这是被谁打了?谁欺负你了!”
她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瞪着他。渐渐的,他终于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这不安的感觉很熟悉,他预感可能是踩到捕鼠夹了......
“连松雨。你回答我,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荣立诚眯着眼,猛地钳住她的下巴。
“是你。”
“......你说啥?”
“立诚,这都是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