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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留步,外头冷,待小人去赶走他们。”
“别!”陆郎儿拦住他说:“你等着,我去瞧瞧!”
顾小厮不知道这殴打流浪汉有什么可看的,又不好阻止,只得原地等待。陆郎儿走上前去几步,越瞧越觉得这人眼熟。待他只有四五步远时,已经可以肯定这浑身泥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正是和自己同榻而眠了数日的犬戎蛮子:奇诺!
一时间,陆郎儿站在原地,心中如翻江倒海一样,连胃都紧张的抽搐,冒出了酸水,针刺一般的疼痛。他印象里奇诺是个人高马大,体格威猛,骁勇善战,曾将自己操得死去活来的犬戎巨人,可如今却变成了一副瑟瑟发抖、全身冒着酸腐气息的流浪汉。他身上有不少伤口,旧的新的交织在一起,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看不出一块好皮肤。身上衣服已经不能遮体,皮肉被寒风一吹,龟裂开了,露出鲜红的肉。有些地方化脓变疮,污血和脓血流了出来,伴随着阵阵恶臭直扑鼻子。奇诺遮住头脸,脏乱的头发盖在脸上,陆郎儿只能依稀看见他深邃的脸部轮廓。他的喉咙似乎也受了伤,发出的声音都是斯斯的低吼。
“喂!你认识他?”刚才追打奇诺的人见陆郎儿死盯着他看,就围了过来说:“这贱厮偷了我们店的包子,你要是认识他就赶紧把包子钱付了。不然我们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陆郎儿并不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奇诺发呆。自打来了京城,服了百日断肠丹,陆郎儿就是数着日子等死,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汝南王差遣。只到了夜深人静的深夜他才会记起自己和唐武短暂的相识,又因为唐武的死而哭泣到鸡鸣之时。过往种种仿佛梦魇和游魂,萦绕在他的梦境里,让他时常惊叫着从梦里惊醒,醒来时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打湿了。奇诺也是梦魇之一,不过时间一久,陆郎儿所记的不再是他如何欺凌自己,而是那十数具血淋淋的犬戎人尸体。
他往前又走一步,站在奇诺两三步远地方,小声的用生硬的胡语说得:“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句话,捂着头发抖的奇诺果然如触电一般抬起头来。他脸上似乎是被烧伤过,左脸颊大片皮肤溃烂,双眼像是被烟熏过头,蒙着白雾。最可怕的事眉心间一道深深的刀伤,几乎刺瞎右眼,从额角延伸到鼻梁上。这幅模样怕是伤口好了也不能恢复原本的容貌了。
奇诺眯起眼睛,似乎是真的看不清陆郎儿的样子,他急的呜呜直叫。陆郎儿仔细瞧了他的脖子,喉咙处似乎也受了火灼之伤,让他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想到他的族人都魂断鞑子人的火海中,陆郎儿又说:“你不记得我?我可是记得你!我就是你原来的汉人奴隶!”
奇诺瞪大眼睛,忽然发疯一般嘶吼着朝陆郎儿扑了过来。陆郎儿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奇诺气息已经微弱,那一下是强弩之末,很快就摔在地上,围殴他的人见他还有力气爬起来,气不过又抄起棍子就是几下。这几棍打在要害,奇诺当即吐出黑血,奄奄一息了。
陆郎儿百感交集,心脏砰砰直跳!他头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命似乎就握在自己手中,现在只要自己稍稍改变一个决定,就能当即决定他的生死!
这种手握命运的感觉太好太强烈,以至于他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那群人打算就此了结奇诺的时候,他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那几个人吓了一跳,为首的一个冲他嚷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叫?”
陆郎儿冲他莞尔,直笑得那人一愣,随即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动手的几个人放下棍子,疑惑得看着陆郎儿。
只听陆郎儿说:“我见他有几分像我母家失散的表哥,只是不敢确认,还望几位壮士高抬贵手,留他性命。这里是几分薄银,请大家笑纳!”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碎银塞给那几个人。
这些银子足以买下一百个包子,那些人看了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纷纷起家伙道:“公子好说!好说!若早点认出也让他于皮肉之苦。”
陆郎儿又从怀中掏出一锭整银说:“这里有一枚银元,希望壮士们能匀出两三个人来,随我将他抬回宅中。我只有一人和一个小童,轿子也狭小,实在腾不出手来。我家离这里也就两里地之远了。”
那几个人见他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和远处的顾小厮道:“好说。”于是便商量了一番,由方才带头打人的壮汉带着三个兄弟找了一个门板,将半死不活的奇诺抬上去,跟着陆郎儿的车到了柳园。
第14章恻隐而动种善果,曲意逢迎思情郎
陆郎儿不敢叫他们进去,只叫他们放在园子的侧门处,便给钱打发了他们。顾小厮一直疑惑的跟着他,如今见人走光了才问道:“公子带回这么个要死的叫花子是做什么?别叫王爷知道了,公子要吃苦头的!”
陆郎儿瞥他眼道:“我眼见他可怜,又觉得他像我表哥哥,才动了侧影之心,将他医好后定叫他哪里来哪里去,不会被王爷发现的。”
顾小厮不以为意的侧头看他。陆郎儿心如明镜,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给顾小厮道:“这个是户部侍郎陈大人赏的,成色很好,现在给你,还不堵上你这张嘴!”
顾小厮得了好处,自然眉开眼笑道:“公子便是我主子,主子吩咐奴才自然照做就是!”
“那好!”陆郎儿又取了最后的几枚碎银给他说:“你去买些金创药和内服的补药来,记得别叫别人知道,以后少不得你好处!”
顾小厮眉开眼笑的答应就走。眼见周围一个人没有,陆郎儿才打开侧门,将装着奇诺的门板一点儿一点儿的挪进门去。
他把奇诺拖进后院的一间从来不用的杂物房,挪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让他躺着。奇诺的伤看起来颇重,他虽瘦了许多但骨骼宽大,人又高,因此还是很重。陆郎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躺定。瞧着他浑身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模样。陆郎儿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现在我要把你衣服脱了。”陆郎儿对奄奄一息的奇诺说:“你配合我一点,否则我只有重新将你丢出去了!”
奇诺双眼紧闭,但似乎是听懂了,微微点头。陆郎儿便动手给他脱衣服。破碎的衣服沾了血冻在身上,撕下来的时候了一番气力,奇诺痛得冷汗直冒,可也硬是没有哼出声音。
等到衣裳都脱光了,陆郎儿才倒吸一口气。只见这个犬戎男子不知道是糟了多少罪,挨了多少打,身上的伤口已经密密麻麻,有些地方的裂口腐烂化脓,惨不忍睹。他想到自己从前第一次见到此人时候的情景,怎么也不能将那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