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局中局
“五十年前，魔法镜像曾经也发生过一次失控现象，当时因为没有采取有效的遏制手段，导致学院中心区域几乎毁于一旦。当时的情况和昨天几乎如出一辙，白塔中心魔法能源输出法阵被偷偷做了改动，以平常多20%的功率输入，并且在白塔附近，发现了有人使用召唤魔法的痕迹。初步推断是被召唤出来的生物，利用富余的魔法能量作为供应，制造了魔法乱流，导致魔法镜像紊乱失控。”
当年的辛密在课堂上被挖出来，十二班的同学各个都显得兴趣盎然。
“别以为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当年圣地安学院人才济济，其辉煌程度足以抗衡几乎整个瓦罗兰大陆，但是在那次事故之后，圣地安学院就只剩下外围编制的师生，以及一些外出学习考察的队伍。学院无法统计出具体的损失人员，但凡在那次事故中丧生的人，都被抹去了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众人哗然。
“被抹去存在是什么意思？”有人提问。
“就好像是此时此刻你在这里上课，我们都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什么样的成绩。但是被抹去存在，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像是被重置过，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没人认识你，没人知道你，甚至连你最亲的亲人，也意识不到你的消失。”
灭绝师太的话终于引起了众人的重视。
“如果昨天不是因为未知原因，魔法乱流得以控制，那就意味着在座的大部分同学，现在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克里斯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他望向旁边，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他知道，塔娜斯就在那里。
“魔法世界里，有个名词叫做存在之力，它看不见摸不着，是上古神族在瓦罗兰大陆设下的一道禁忌屏障，它是任何生物存在的证明。一旦存在之力消失，就意味着人类世界再也无法观测到这个生物，也意识不到这个生物的存在。在我们生活的大陆之外，存在着另外两个空间，其上是神界，其下是深渊，根据上古典籍记载，任何打破任意两者之间空间试图进行跨空间的行为，都会影响到存在之力的状态。目前为止，瓦罗兰大陆上的生物，唯一能够做到影响存在之力的力量，就是召唤法阵。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灭绝师太重重拍了拍桌子。
“召唤法阵是对生命的亵渎，也是为什么它一直被整个大陆列为禁忌的原因！你们在刚入学的时候曾经宣誓过：‘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身为魔法师，遇见召唤法师，共当伐之，否则将永世不再接受魔法恩泽’。”
话毕，灭绝师太脚下升起一个法阵，化成点点光芒，笼罩住整个教室。随即，教室外面走进来几个教务处的老师，他们一副凝神戒备的样子。
“学院连夜开会决定，对每个登记在案的学生进行测试，如果出现无法使用魔法的情况，将会被列为危险对象。现在，在我面前释放魔法才能走出这个教室——别试图在一个圣魔导师的眼皮底下耍花招，我可不像你们的院长那么仁慈！”
十二班的同学都炸开了锅，在一阵骚动之后，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克里斯。
无法使用魔法，甚至连魔法亲和力都快要消失——这意味着克里斯曾经和召唤法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竟然是你！克里斯，你竟然想试图毁灭学院？”此时出声的是克烈，自称老爹是什么两军总司令的那个，他老早就看克里斯不爽，却又苦于莉莉娅的庇护，此时这么好落井下石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不管什么情况，先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再说。
“屎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克里斯摊了摊手。“当时我可也在魔法镜像里面呢，难道我还要把自己也弄死不成？”
“你不是魔法亲和性很低么，魔法乱流什么的，也许对你一点效果也没有！”克烈随口乱扯。
只不过这刚好扯到点子上了，班上很多同学都觉得克烈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这件事非同小可，希望大家不要随意猜测，克里斯在此之前就已经无法使用魔法了，召唤法阵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成功施放的简单魔法，这个假设不成立。”班长示意大家安静，“听听麦当娜老师怎么安排。”
灭绝师太望着克里斯，脸上似笑非笑。
在整个班级都进行测试之后，克里斯自然而然被灭绝师太带走，说是按规定办事。
“院长，克里斯带来了。”灭绝师太带着克里斯直接到了白塔的会议室里，打开门，里面坐着好几个大佬，克里斯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学院实际上的主事人。在人群里，他看到了莉莉娅。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莉莉娅不用担心。
“学院学生都测试完毕了，全员通过——除了克里斯，现在我们来商讨一下关于克里斯的特殊情况。”院长坐在办公桌的一端，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克里斯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倪端。
“秘书长，你先说一下具体情况。”
从克里斯进来之后，莉莉娅眼神里就满是担忧。
“克里斯，魔法学院五年级十二班学生，性别男，十四岁同过圣地安学院入学考试，以全系百分九十的元素亲和力的优异成绩同过入学考试。三年前，由于不知名原因，全元素亲和力突然下降到百分十，时至今日，全元素亲和力为百分五。最近一次的检查是三天前，右手元素亲和力为百分一。按魔法强度等级描述，中级火系魔法如果全数命中克里斯，等同于10米每秒的风吹过，对目标的造成的伤害几乎为零。昨天下午三时左右，根据魔法镜像失控前魔法水晶记录，克里斯在宿舍内。但是魔法镜像失控后区域内所有魔法水晶尽数毁灭，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昨天晚上八点十分，救援队在其宿舍内发现602宿舍四人均在事故中昏睡。”
“克里斯，你有什么话要说么？”院长对克里斯道。
“这次事故不是我造成的，和我没关系。”克里斯此时强装镇定，事故确实不是他造成的，如果非要说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次事故的完美解决最大的功劳其实应该是他才对。
“白塔能量供应法阵极为复杂，即使是专业的工作人员，也需要圣魔导师作为辅助才能做到，克里斯无法使用魔法，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莉莉娅为克里斯开脱，“作为克里斯的特殊监护人，我相信他不可能做危害学员的事，也没那个能力做到。”
“魔法变化多端，圣地安学院的存在本身就是就为了拓展魔法的多样性。不排除平常人可以操作能源供应法阵的可能，在此事没有了结之前，我觉得克里斯是最重要的嫌疑人。”说话的是亚撒西，以军人的眼光来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我觉得讨论的重点在于‘不能使用魔法’这上面。如果不能排除克里斯是因为召唤魔法而丧失了魔法的使用能力，那他就不能在这次的事件中完整脱身。整整三年的调查和测试均都毫无所获，不能保证就是为了在这次事件中洗脱嫌疑。”灭绝师太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戴安娜，你的意思是？”院长迟疑道。
“如果克里斯是为了给别人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克里斯无法使用魔法。按我们正常的推断，无法使用魔法自然就无法改变白塔法阵阵型，也无法触发召唤魔法，那自然就可以排除克里斯作案的嫌疑。但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布局，那克里斯就能很轻易地在作案后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而逍遥法外。”
“戴安娜，注意你的措辞。我们是在商讨，在没有确认事实真相之前，克里斯同学并不是以犯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艾德蒙是学院的圣阶武者，外号正义之剑，他的外号正是由于他刚正不阿的性格得来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在圣地安学院，他的意见往往被视为公正的审判。
“我觉得你们调查的方向应该换个角度。”克里斯举起了手，“虽然我无法完全洗脱我的嫌疑，但是我觉得身为圣地安学院的一份子，我应该说说我的看法。”
“当然可以克里斯，今天让你过来其实只是对于你特殊情况的一次了解，作为学院的实际掌权者，我们有必要对所有可能对学院产生影响的因素排查清楚。实际上，我们无法排除学院外有人对我们的恶意报复，甚至无法排除可能是异族的内奸作案的可能。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别紧张。”发言的是学院另外一位圣魔导师卡莱尔，他是莱特斯和戴安娜的导师，他说的话，可能比在座的所有人更有分量。
“作案需要三个完整的要素，时间、动机以及证据。时间上，既然事实证明白塔的能量供应法阵被修改过，现场发现有召唤魔法的痕迹，那自然作案嫌疑人在发生魔法乱流之前——也就是昨天下午三点之前，这个法阵就已经完成了，根据布置这些所需要的时间，学院应该能调查出作案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这几天我除了去过莉莉娅老师那里测试身体机能外，几乎没去过白塔，门口的大厅管理员穆拉丁可以为我作证。”
“其次，作案的动机。这次的事故发生范围极大，如果未能妥善处理，结果造成的灾难是不可估量的。能够想到利用白塔能量制作禁忌的召唤魔法，本身就是在挑战学院，甚至是瓦罗兰大陆法师的底线。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一旦被发现就会万劫不复，毕竟对于这种不可控的因素，没有足够的把握，最终结果很可能是被全大陆法师作为众矢之的。在圣地安学院作乱，如果不是为了搞垮圣地安学院，难道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恶趣味？况且当时我也在是空的魔法镜像内，不是运气好的话现在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最后，作案的证据。能够不受怀疑接触到白塔能源供应法阵，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在白塔内进行召唤魔法，没有一定的能力或者身份是办不到的。我自觉作为一名时刻被监视的学生，是没那么大能力的。与其怀疑我，我觉得在座的各位可能更有这个可能。”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或许这群学院的高层也没想到，一个学生能有这么独到的见解。但是不可反驳的是，他说的话句句在理，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刻制法阵的材料、手法，乃至时间，都可以作为突破点。如果你们对于我还有疑问，我可以完全配合，但是希望你们不要搞错入手点。亚撒西老师昨天上课也说了，人类正处在生死存亡关头，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情况还算乐观，昨天发生的事情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损伤，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觉得，异族搞鬼的可能性非常大，这说不定是他们进攻前的布局呢？瓦罗兰大陆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整个大陆却是大国小国战争不断。尽管二十年前缔结的联盟协议仍旧存在，其实乃名存实亡。现在各国之所以还能不撕破脸皮，实际上是学院这股力量在勉强维系着。现在，只要一点点的火星点燃圣地安学院的纷争，整个大陆都将失去平衡，届时不是靠一纸协议就能平息的。这时只要异族一进攻，整个瓦罗兰大陆不攻自破！”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此时的情况有多严峻，但是这话从一个学生口中说出来，就像在每个人脸上掴了一掌。兹事体大，不得儿戏，情况严峻到不允许学院犯任何错误，这连一个学生都懂，他们又如何不懂？
最终，克里斯被送回宿舍，在会议室里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在场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的高层们却仍旧一片沉默。
“大将之才，对于形势的分析十分透彻，假以时日，他即使不能成为一名法师，也仍旧是统帅军队的最佳人选。”亚撒西对着院长点了点头。
“诸位，对于这次克里斯的考验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宠辱不惊，可塑之才。”
“博学多才，确实可堪重任。”
其实，三年前，这场会议就已经秘密地进行了，当时形成了统一意见：可塑之才，继续观察。
克里斯自己不知道，早在三年前，学院高层就已经看中了他的统帅能力。用亚撒西的话来说，克里斯冷静而又独辟蹊径。当时克里斯失去了魔法亲和力之所以没被学院劝退，全凭亚撒西以自己的身份担保。
圣地安学院可谓强者济济，但是真正能作为统帅的人却几乎没有，实力强并不意味着能够看清战场的局势，战场瞬息万变，一个错误的决定往往意味着满盘皆输。而人类与异族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学院需要打造一个能统一大陆的统帅——一千多年来，圣地安学院一直以绝对中立自称，但是这次，它们布了一个很大的局。而这次的意外事件，则成了拉开序幕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