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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来……”
院门突然一响,陆攸条件反射地起了妖术,那声音也就消失了。他有些迷糊,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云征;黑衣青年的表情里也和他一样带着丝困惑。他们莫名地对视了一会,陆攸先回过神来,“你回来了……”他说,察觉到云征神情并不轻松,“鬼僧……没有抓住么?”
“受了伤,逃了,不知现在在哪里。”云征微皱着眉说,往院子里走了进来,“你刚才是不是在用妖术?”他走到门外时,察觉到有妖类的气息一闪而过,因为迅速和微弱而没能分辨出来,只觉得和陆攸十分相似。换到别的时候,他大概会直接当做是受到了院墙上屏障的隔绝,但记着鬼僧气息的追魂符也在这时微微一动,让他生出了怀疑。
见陆攸点了头,云征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追魂符此时又安静下来,不再有反应了。他回来时经过酒楼,带回了几样饭菜,便让陆攸跟他进屋,在厅内吃午饭。
陆明夜屋里始终没有动静。直到下午云征出了门又回来,没能发现鬼僧,带回了几条鱼让陆攸练妖术,让原本只养了几棵莲花的池子里水声乱响,才有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脚步发飘地走进了院子。
第157章
与陆攸他们所在之地相隔甚远的胭脂江边,这一日是大雨倾盆。过午之后,天色依旧黑如墨汁,雨水瓢泼而下,地面上全是湿烂的黄泥,一股股浊流如同小蛇,在匆忙赶路的行人脚下乱窜。
路边商贩的摊子是早就起来了,酒家里挤满了临时进来避雨的脚夫和过路人,窒闷异常。有人坐在窗边,倒了杯烫好的黄酒,一边嘟囔着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一边夹起一筷下酒菜准备送进嘴里。无意中往窗外一瞥,就见到一道迅疾的白影在雨幕中晃过,形如鬼魅,窜入到小巷深处不见了。
云老头让雨水浇了满头满脸,也顾不得挡,在那道影子的后面穷追不舍。云询勉强跟住师父,艰难地护住怀中的符咒不要被浸湿弄坏,听到他们经过时路边响起的惊呼,都没来得及转头看一眼。
那影子是一只白猫,身上确定无疑正附着鬼僧的分魂,追踪这个无比溜滑的家伙许多天来,好几次都只找到分魂离开后死去的动物尸体,而这一次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连日的挫败和怨气累积起来,已经顾不上再掩饰行踪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追进了小巷,这是一条前面有墙壁挡住的死路,本就逼仄昏暗,在这样大雨的天气里,更是黑得如夜晚一般。那猫身上雪白的皮毛却十分显眼,它还没抵达墙边之前追过来的路途中他们就发觉了,鬼僧似乎不知在哪里受了些伤,这次附身的对象动作不太灵活,跑得慢了不少,才会轻易被他们抓到行踪。
云老头喉间发出一声怒喝,两道符咒电射而出,想要拦在白猫前面,挡住它的去路。白猫被拦了个正着,一头撞在无形的屏障上,重重向后弹去,滚落到地下的积水中。这显著效果让云老头也有些吃惊,反而顾虑着会不会是陷阱而动作一缓,后面云询却已经在这么多天的追猎中形成条件反射,顺手就将护了一路的攻击符咒甩了出去。
一道雪亮电光蜿蜒窜出,贯通了整条昏黑小巷。一瞬间,连缀天地的雨幕被照得如同密集光丝,地上的碎石和裂纹都清晰可见,等电光准确地击在了白猫身上,一切又在转眼间重新暗了下去。白猫抽搐两下,不动了。虽然雨下得很大,巷子里的两个人还是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下,迟钝些的云询也感觉不对劲了。他和师父对视了一眼,都不相信鬼僧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弄死。云老头已经唉声叹气起来,认定了那只是一具单纯的猫尸,鬼僧肯定又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溜走了。
但察看总还是要去察看的。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再有战斗,云老头也就不再吝惜灵力,在上方撑开一道屏障,挡住恼人的大雨,又取出了照明用具。雨水沿着弧形的拱顶流向两侧墙壁,小巷在光线中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了雨幕干扰,几缕从猫尸伤口中溢出、正在缓缓散开的灰色烟雾凸显在了两个除妖师的眼前。
“这是”云老头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加快了脚步。云询茫然地跟在后面,看着师父急吼吼地冲到猫尸跟前蹲下,不顾袍子下摆全浸到了泥水里,他差点冲动到直接伸手去翻看,临触到前却又一顿,在怀里胡乱摸索一阵,掏出个装药粉的瓷瓶,往猫尸上按去。
那猫确实是死了,尸身上犹有余温,被瓷瓶底一压,身子却软绵绵地瘪了下去,如同内里的骨头血肉都已彻底腐败,从边缘烧焦的伤口中流出了一道漆黑的污血。云询原本在后面探头探脑地要看,这一刻猛然捂住了鼻子:“好臭……”
云老头挥手让他退开些以防中毒,自己又拿出另一个小瓷瓶,倒出粒清香的药丸塞进嘴里,继续查看猫尸的情况。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神情中难得透出了一丝茫然,“……分魂死了。”他说。
云询茫然地看看师父,又看看那死猫。。“……鬼僧的分魂死了?”他不自觉地重复道。两人的语气里都没有喜悦,只有深切的怀疑。“怎么回事?”云询问,“他是不是……之前就受伤了?是谁干的?”
这附近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个他们在杀鲶鱼妖时碰上、之后同行过来的除妖师了。那家伙一副深知内情、要对付鬼僧稳操胜券的样子,结果抵达当天就被鬼僧打伤,现在还半死不活地在客栈床上躺着。就在昨天,他们还发现了一只被鬼僧附身过的野犬,当时都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是他功法反噬……”云老头皱着眉说。那门附身抽取血的术法十分诡异,不可能没有任何副作用,这或许是个可能的解释。他盯着地上那具像被浇了强酸、正在缓缓消融的猫尸,让这降临得过于仓促的胜利冲击得脑内一片混乱。怎么会这么容易?他忍不住想,怎么会如此轻易?
太过轻易的复仇,安抚不了内心燃烧多年的仇恨和痛苦,反而让那漫长沉重的时光显得可笑了。云老头垂首立在猫尸前面,雨穿过头顶不知何时变得摇摇欲坠的屏障又开始落下,他的背突然佝偻了下来,像是一下子变成了真正的老人。云询站在旁边,虽然并不能完全领会,却对师父的状态感觉有些心惊,不假思索地出言提醒:“师父,你可别现在就泄劲了……这只是个分魂,鬼僧还有别的分魂没死呢!”
云老头听得一愣,刚才的情绪骤然消散。等听到云询继续说到“师兄那儿,不是就有个很可能也是他分魂的东西……”时,心中闪现的念头让他悚然而惊,想再去查看地上的猫尸,却已经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