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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青丝钻进了沐恒衍的脖子中,痒痒的;借着一点微光,沐恒衍可以看到她那小巧的鼻尖,微翕的双唇,还有那挂着泪水的睫毛……
沐恒衍恍惚了起来,仿佛时光一下子穿越到了从前,他还是一个病殃殃的少年郎,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瘦弱少年肩靠肩坐在御膳房的地板上,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那人恬淡而清脆的声音,让他那颗曾经愤世嫉俗的心渐渐地温柔了起来。
“你很痛吗?我帮你揉揉。”
“这是我画的画,不许说我丑,我只送给你一个人,不许打开来,你回去再看。”
“你别难过,我比你更惨,你还有母亲,我连母亲都没了。”
……
那一幕曾在他心里珍藏了那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在那八天产生了什么幻觉,久到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和那人重逢了……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早就把这个人带到了他面前。
他鄙夷过沐奕言,他痛恨过沐奕言,可时至今日,当他渐渐地了解了这个人,那曾经的嚣张跋扈成了至情至性,曾经的猥琐下流成了风流幽默,曾经的狡诈狠毒成了重情守信……这样的沐奕言和从前那个儿时的少年重叠了起来,直直地撞入了他的心里。他自小就冷漠独立,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种强烈的感情,这让他惶恐,却让他更加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这个人。
这是什么感情?难道断袖会传染吗?他茫然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陛下,你说谎。”
沐奕言的身子颤了颤,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胸部和□,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的手跟冰块似的,怎么可能会热。”他举起沐奕言的手放在了他滚烫的脸上,寒意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沐奕言局促地牵了牵嘴角,把手从他脸上挪了下来。
沐恒衍沮丧了起来,在这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沐奕言对他的害怕,可能从两个人相见的第一面起,那颗害怕的种子已经埋在了她的心底,他对沐奕言所有的不屑和无状,现在统统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别怕我,陛下。”他忍耐着道,语声中带着几分压抑。
沐奕言沉默了片刻道:“有件事朕一直不明白,你对朕有成见,可为什么那天要倒戈助朕?”
沐恒衍想了想说:“因为俞镛之告诉我,西北军扣下的粮饷是你从内库里挪出来的,吕泽豫每天夸夸其谈,许诺来许诺去,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实事,两下相较,谁是真心为了大齐,我一看就明白。”
“就因为这个?”沐奕言不相信地看着他。
沐恒衍盯着她的眼睛,和从前一样,那双眸子就算在黑夜中也有着动人的微光:“还有一个原因,不过陛下,臣不想说,臣想等着陛下自己发现,好吗?”
要是放在从前,沐奕言可能会挖空心思从沐恒衍的嘴中套出他的秘密,可现在,她无力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靠在了背后的岩石上。
无边的困倦和悲伤袭来,她的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却又一直半梦半醒地保持着警惕,她整个人半侧着,背朝沐恒衍,蜷成了一个虾米状,又自己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沐恒衍的两个大拇指,固执地把它们放在了她曲起来的膝盖上。
沐恒衍不明所以,不过却很喜欢,这样握手,有种十指交缠的错觉,他一动都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股难以言表的甜蜜在心头泛滥。
沐奕言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上盖着的衣衫滑落了下来。
沐恒衍犹豫了片刻,不忍心把手从她手心抽出,低下头来,咬住了衣衫的一角往前拽了拽……忽然,他的下巴划过一个柔软的所在,他有些诧异地来回蹭了两下,回味了片刻,困惑地低下头想去看得仔细些沐奕言一下子惊跳了起来,脑袋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第47章
这一下磕得很重,两个人都闷哼了一声,沐奕言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爬出了石缝,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看看没什么破绽,这才定下心来。
雨已经停了,天空有些蒙蒙亮,新的一天到来了。
沐奕言沉默着走到了悬崖边,只见悬崖下深不见底,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夹杂在一片灰黄的岩石中。
“陛下,时间紧急,我们该回去了。”沐恒衍低声催促道。
“刺客为什么会知道朕的行踪,还能有如此充裕的时间设伏?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朕想不明白。”沐奕言喃喃地道,“难道是军中有他们的内应?”
沐恒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可是,朕这次来庆渊寺是临时起意,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沐奕言百思不得其解。
“臣会下令彻查,陛下就先不要伤脑筋了,”沐恒衍安慰道,“吕氏党羽、国、南疆,这些人都会对陛下起杀意。”
一阵刺痛传来,沐奕言几乎不敢想象,那个被深埋在她心底的名字……居然也会有刺杀她的可能性!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沐恒衍又道:“吕氏已经伏诛,可能性并不大;南疆远在千里之外,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依臣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国。”
沐奕言咬紧了牙关,从齿缝中吐出两个字来:“国!”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查明真相,为袁侍卫报仇雪恨。”沐恒衍郑重地道。
沐奕言点了点头,眼中一热,差点又流出泪来,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阿骥,你等着我,等我杀退那些国贼子,再来此处祭奠你的亡灵!
沐奕言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行军辛劳,从前她虽然不叫苦,总也会偶尔偷一下懒,而现在,她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边关;从前她总是找各种借口不肯吃药,现在再苦的药她也一饮而尽;从前有军报送到,她总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现在她听得很认真,努力地去理解那些几近枯燥和残酷的数据。
沐恒衍却有些忧心,从前他觉得这个帝王孟浪无状,恨铁不成钢,可现在沐奕言真的正经了起来,却让他十分难以适应,他明白,这是接二连三而来的打击让沐奕言失了常性。
他想安慰沐奕言,却不知从何着手,就连陪沐奕言聊天,也总是说了两句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奕言聊着聊着就忽然出了神,随即便会闷闷不乐起来,陷入了情绪的低潮。
平生第一次,他忽然羡慕起裴蔺的开朗,羡慕起俞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