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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走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垂着头,大声嚷着认错:“元帅,昨天的事,甘愿受罚。”
徐子墨一愣,随即轻轻摇头,起身伸手去扶胡老三,苦笑着道:“这件事,你没有做错。”
他也没料到马三少爷会是徐子赤。
胡老三不肯起:“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是我做错了。”他仰起头,望着徐子墨,小心翼翼道,“昨日那样羞辱三少爷。三少爷似乎生气了。元帅,我能去和三少爷当面道歉吗?”
望着胡老三的憨厚歉意的脸,惴惴不安的神色,徐子墨拒绝的话卡在喉间,却说不出口。
只是,徐子赤还会见他吗?
他含糊说道:“等以后我和他说起这件事,再给你安排。”
这一句话出来,徐子墨看见众人都松了口气。
气氛也终于松下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太好了,看昨天那样子,我还以为元帅和他弟弟有仇呢。幸好……”大抵是觉得太静了,气氛不对,说话的人陡然闭了嘴。
一句话像断了半截的锈剑横插在空气里,不上不下。
无人接茬。
空气里都有着陈腐的铁锈味,像血味。
太静了。
徐子墨觉得不安。他不该把气氛弄成这样的。只是,在那句话出来时,他的心被什么利器戳中了,一刹那疼得他实在不知如何接茬。
场面太僵了。
他笑着缓和气氛:“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我这个弟弟很小就离开家了。这些年,我在边疆打仗,他在中原行商,接触的不多。”
呼
他听见众人齐齐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才呵呵笑着,七嘴八舌地说着“原来如此”,“竟是这样”,“倒是一道渊源了”打着圆场。
场面尴尬地活了。
徐子墨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场面话:“无论如何,住在这里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几人脸色又怪异起来。
胡老三起身关了门,又让众人挪椅子,坐得更近些,才压低声音道:“元帅,我发现这里的侍卫都会北疆军的招式。”
另一人补充道:“我看见过几个军中的老面孔。”
“堂堂北疆军将士,怎么会在一个商户家里做护卫?”
徐子墨心道一声果然,便将马叔的话与他们说了:“他们还不知我身份时,曾经和我说过,这里的守卫确实不少都是北疆军里出来的。”
徐子墨边说边盯着几人。
他们果然露出悚然之色。
胡老三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他奶奶的,敢逼我们的北疆军当侍卫。他以为他是个谁?简直太嚣张了。看我非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北疆蛮牛的厉害……”
旁边的人偷扯着他的袖子
胡老三傻乎乎的,还咋呼了一声:“干啥扯我袖子……”
徐子墨看见胡老三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向自己。胡老三吓得几乎跳起来,反应过来了,立刻找补:“元帅元帅,我没有想说您弟弟,我真没那个意思……”
徐子墨不看他。
他只是盯着众人,仔仔细细的,一丝一毫表情都不放过:“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这些北疆军将士为什么在这里?”
众人对视几眼,慢慢摇头。
“胡老三刚说这些北疆军将士都是被强迫的。”徐子墨环视着众人,缓缓道,“可是,我仔细观察过这些将士。他们并没有任何被逼迫的怨怼之色。”
胡老三登时就愣了,随即想明白了般,神色骤变,跌坐在椅子上,头垂得低低的。
其余人也尽皆沉默。
徐子墨有一种悲凉的预感,扔抬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这几年,北疆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了。”
这一句出来,室内更静了。
只有窗外风声细碎,呼呼的,吹一阵歇一阵,将远远的仆妇玩笑声卷了进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一群人起着哄,让昨夜打叶子牌赢了的请客。随着进来的,还有春日的幽冷花香,不知是什么树,寻常不起眼,一开花竟如此芳香浓艳。
无人说话。
沉默。
室内的安静让院子外仆妇们的玩笑声愈发清晰了。
徐子墨冷冷地道:“你们不肯说?”
胡老三突然抬起头,站起身。徐子墨望着他:“胡老三,你愿意告诉我吗?”
“元帅……”胡老三分明极有勇气的。却在徐子墨看了他一眼后,忽然挪过了眼,说不出来了,“我……”
“元帅,你别听他胡说。”一个人腾地站起来,把胡老三扯下来,摁在椅子上,“这个胡老三嘴上向来没把门的,信不得……”
徐子墨静静看着他们。
空寂的房间只有他一人的声音,突兀尴尬。
那人也说不下去了,讪讪坐下。
“你们不肯说,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方式知道。我只想听你们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部下,在战场上,我们都是把命交给彼此的。”
“所以,我想听你们的答案。”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如果不愿意说,可以点头或者摇头。”他顿了顿,捏紧了拳头,强行压抑住心口的悲凉,深吸一口气,才问出口:“如今,北疆太平吗?”
空气沉默着。
许久后,才有个人轻轻摇了一下头。
徐子墨等了一下,确定了答案,才慢慢说道:“我知道了。”
他慢吞吞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扶住了椅子才站好。有人要来扶他,被他推开了。
他慢慢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想起什么,回头匆匆嘱咐了一遍:“你们……你们现在此处住下,等……”
等……
他说着,自己也茫然了。他原是要说,等过段时间,便离开这里的。可现在,他该去哪儿?
北疆也不太平了。
徐府他也回不去了。
天地之大,他该往哪儿去呢。
“等我以后再来安排吧。”他只能扔下这一句,逃也似地匆匆走了,“你们且好好住下。”
舌尖泛起苦涩,是眼泪的咸。
他回了房间,找到了墙角的行李箱笼。行李箱是胡老三等人找到了那群马贼,抢了回来的,特地带了来。
他打开箱笼,拿出一把长枪。
这是父亲送他的,请了全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银白冰凉的枪身,在阳光下凛凛发寒,枪头发白,锋利得让人望之胆寒。枪头的红缨招摇着,如一团燃烧的血。
他又想到了他第一次上战场。
那时他才十三岁,在军营里当了一年的伙头兵。终于能够跟着老兵上战场,清理伤兵尸体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色斑斓的“肉”
血红的肉,被刀剑捣烂了,细细的成了肉糜。发白的肉,是伤口失血过多,被冻僵了,黑色的肉,是被火枪火炮打中了,烧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