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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透过撩起的窗帘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玻璃上湿润的雨痕蜿蜒而落。屋瓦起伏远去,更远处的山峦,林海,似近而远的夜空和重重厚云,他站在窗边,微微出神的想着很久之前的过去。
也是这样的夏天。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呆着的,毕竟宇智波富岳是宇智波美琴的丈夫这一点上,除了他们以外的每个人都错的离谱而无知无觉。富岳不有些无趣的回了视线,淡淡的看着还在那里忙碌的其他人。
唯一一个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的少女,火一般的红色长发垂落到腰部上方,她看着其他人忙碌,视线有些虚茫的闪烁着,最终和他的目光相接,像是畏惧一般的露出了沉重而忧虑的神情。
“没办法了……”
其他人都垂下了头。
不知是谁偷偷的看了过去,那个一直表现的不冷不热的丈夫,即使在妻子痛苦的时候也远远的旁观,尽管如此,他却是这个病房里唯一能够下决定的人,如果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先停止无用的治疗。
野乃宇也在医疗忍者之中,她紧紧握着美琴的手,视线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望了过去。这时,突然手被轻轻捏了一下,宇智波美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无力的看着她,嘴唇微微颤动着,野乃宇失神了几秒,忍不住道:“夫人醒了。”
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可以把怀孕的妻子扔在家里三个月不闻不问,即使回到家里也不管短短见了一面。把所有力都投入到别人无法理解的大事上的男人,即使在妻子痛苦的诞下子嗣的时刻,也依然冷静而不近人情的站在远处,淡淡的看着一切发生。
“你们都出去,”他说:“漩涡桐绘,你留下。”
漩涡桐绘就是红发少女。从一开始就不是以医疗忍者的身份出现,但宇智波富岳坚持要让她在旁边等候,此时此刻,野乃宇突然明白过来,不知是安心还是更加担心的凝视着宇智波富岳,慢慢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去。
门关上了。
宇智波美琴无力的笑了笑。
就算不是夫妻,这些天下来她也明白了,明白了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绝对的自信,固执到了强横的地步。
“不必了。”
她平静的看着他。
富岳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站在离床边两步远,漆黑的眼睛里慢慢涌动更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可以开始了。”他对旁边的漩涡桐绘说到,漩涡桐绘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缓缓伸出双手,查克拉凝聚在手上:“夫人,请稍微配合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宇智波美琴力的摇了摇头:“我说……不必了。”她不自觉看向那个男人,如果那个男人没有下令,这个女孩是不会停止的不管她用的是什么忍术,美琴都相信她……他用办法让他活下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倒不如说是早在一个月前漩涡一族的遗民就已经悄然来到木叶村。在封印术、查克拉和长生上有着优势的漩涡一族,所珍藏的秘术之中,就有这样以命换命的忍术。为了防备“意外”而做好的最后一道准备,就是这个名为漩涡桐绘的少女的忍术。
以命换命的忍术并不在少数。草隐村有一支忍者血脉的龙命转生,砂隐村的傀儡部队研制的己身转生,其他七七八八的也有一些类似的术却没有一个家族,能拥有比漩涡一族更加充沛的查克拉,这个本就以长寿著称的家族,拥有的秘术也不在少数,只是,代价也不必其他家族更少。
漩涡桐绘犹豫了。
她的手不由缩了回去用上那种忍术,对于她来说,等同代替这个女人而死。
“你先出去吧。”宇智波富岳镇定的说:“不要走得太远了。”轻描淡写的口吻之下,却有一丝阴霾飞快的掠过。
漩涡桐绘乖巧的向门边走去。
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惊讶而慌张的飞快低下头,看着关上的门遮挡了那个镇定的可怕的男人坐在床边,握住了妻子的手,仿佛忏悔般低下头说着什么。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听到那句话,美琴苦笑了起来。
由于生产而耗尽了体力,在死亡前的一瞬间,疲惫却被清澈冷醒的意识驱逐。低下头,对她犹如忏悔般说出那句话的男人,那双眼睛通红通红,布满了痛楚和疲惫。
“玲子说……是她杀了他,”美琴慢慢的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平静:“我一直在恨你,恨你夺走了他的一切。恨你过得那么好,谁都没办法打倒你,他死了,这个世界却一点点都没有痛苦,没有人还记得他,连我也……我也忘了他。”
“你没有忘,”富岳呼吸一滞,不知过了多久,才难堪地说了下去:“那个瞳术,是把人类一瞬间的念头发挥到最强,‘希望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真正的他’,这个念头不断强化,我就消失了……活在你意识里的那个人,是在战场上回来的宇智波富岳,不是我。”
这就是那个瞳术的秘密。把一瞬间的念头化为现实一定要说的话,什么才能定义为现实呢?听觉、嗅觉、触觉、味觉之类的感受都可以被蒙蔽,所谓的直觉、自我认知,也可以被深层的幻术和暗示改变,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天堂和地狱由此而生,因得到而欢喜之时,必然会有前路的痛哭来哀悼失去。
并不是强加于人的念头,而是把受术者内心深处的愿望加以利用而强化。在操纵了时间和空间的月读千百次的强化后,暗示被深植入心灵深处比起残酷的现实,自欺欺人的幻术,反而更像是天堂吧。
他就是这样卑鄙的利用了她的思念。
越是思念,那份渴望和绝望也就越坚不可摧。
“说到底,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吧,没想到那个瞳术会突然失效。”他用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做了总结:“还有一件事,当初,在你想要杀了我的那个夜晚突然出现袭村的事件,并不是意外”
她笑了。
或许这是最后的时刻了,所以她才不愿意掩饰下去。
这个世上唯一能像她一样保护她的孩子的男人,这个让人忍不住憎恨,却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怜悯的男人,那么狼狈的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神情狼狈,疲惫不堪,抓住唯一的希望不肯放手的男人。
“你在笑什么?”富岳不得不停下来,垂眼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
那个笑容充满了温柔和哀伤。
比起从前的憎恨,这个轻盈而虚幻的瞬间,就像刀尖穿过了胸膛。富岳从来没觉得这个慌乱过,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彻彻底底脱出了控制,忍不住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手指里只有不断溢出的虚无。
雨声激烈起来。
突然间一阵恐慌袭来,富岳不得不压抑着不安的情绪,平复激烈的心绪。冷静之于他来说如同呼吸一样自然,这么多年来,上一世和这一世加起来,他失去理智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然而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往往耗尽心力,疲力竭。
他不习惯被这样茫然的虚弱控制,不习惯这样眼睁睁的坐在这里,看着重要的人离开。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他过去的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给了他身份,让他成为了鼬的父亲的女人
“我去让她进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慢慢扳开她的手指,眼神和心一样冰冷坚硬起来,快步走到门边。他听见她好像说了什么,转过头来。
即便不用写轮眼,他也看懂了那些话。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要让她活下去、不管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是一向都是他来决定的么!就算有了原城玲子这个意外,只要有漩涡桐绘,她就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要恨的话,也是活着去恨吧!
声音突然被哽住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摇晃的走廊出现了奇怪的影子,眼睛一阵阵刺痛,要不是他及时扶住了门框,整个身体借着靠过去,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大人……”
“进去吧。”他焦躁的说,抬起头来,晃动的景物慢慢恢复了清明,站在漩涡桐绘身边的男人,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满含怒气的蓝眸不客气的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色的御神袍分外刺眼。
“说过了吧,那是交易!以命换命的交易,漩涡桐绘,你在这里反悔,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把那些命回去!”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到波风皆人的,只是飞快的脚步声从他身边掠过,而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的四代目大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需要双眼也能想象。
……无所谓了。
他这样想着,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大大方方的任由那个笨蛋看看清楚看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得以后再这么误解下去。
“所以……你救他们、救那些漩涡族的遗民,”波风皆人像是完全糊涂了一样,结结巴巴的,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就是为了逼她……”
“是。”他烦躁的说。
崩溃的哭声冲了出来。
在病房里,跪坐在地上捂脸痛哭的红发少女,泣不成声的颤抖着。
病床上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她还在微笑着,那个表情没有丝毫的阴霾,充满了温柔和哀伤。比起从前的痛苦,这个温柔而纯净的瞬间,就像久违的夏日,她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他时那样的温柔微笑着,如同阳光灿烂的午后,树上白色的大朵大朵的花瓣,盈满的光芒轻轻浓烈、消散、悄无声息的凋落。
得到了消息,也已经太晚了。
推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只有陌生的少女在旁边嘶声痛哭着。而本该悲伤的父亲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凝视着母亲的面容,好像呼吸也一样停止了。
鼬是之后才想起那些事的。
是很久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其实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说不上和睦。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父亲对母亲总是淡淡的,母亲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漫不经心的敷衍着他,从小时候就没有变过。
然而那个瞬间,父亲好像也死去了一般,默无声息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也不落泪,也不安慰。周围的哭声如此格格不入,裹在了风声和雨声的喧嚣之中,他觉得眼睛发热,却没有哭出来。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母亲的表情,太平静了。
不像是死去,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哭出来,母亲就会勉强的醒过来,疲惫的笑着,说些什么吧这种愚蠢的想法,直到两三天后,才慢慢的消失了。
别人,也没有谁敢来安慰,更不用说是说那些关于死亡的话题。他们远远的站在那里,直到最后,第一个说话的居然是火影大人。
“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