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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日子一直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也很不错,但李茹兰不知道的是,人非草木却也似草木,一颗干涸的心一旦遇上一点点甘霖可能就会悄悄地舒展开来。
她内心的磨难大约是从那天她生了病王爷给她端药开始的。
她有旧疾,有时葵水来之前的几天会头痛,这毛病时好时坏,轻的时候察觉不到,重的时候像是有把刀在脑袋里翻绞,连床都下不来。
见她病歪歪地靠在床头,陪嫁的丫鬟心疼她,急急忙忙地把煮好了的药用托盘端过来。王爷一见她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就把她拦了,“我看你是想拿药泼你家小姐。”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令她好笑得苍白着脸咬了咬下唇。
然后他伸手去拿那碗药,兴许是太烫了,他一碰便迅速缩了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李茹兰心里一撞,竟觉得此时此刻的他万分可爱。
她喝了那碗苦中带着微甜的药汁,很快又变回了雍容华贵的端王妃,他待她的态度一如从前。但李茹兰觉得自己又生了新的毛病。
他吃饭的样子是如此优雅,他出门前和她打招呼说晚上几时回来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这种改变让她感到心慌意乱,她不喜欢。
王爷给她带了一把琴回来,看得出来是新制的,但制琴之人技艺极佳,她随手拨弄了几下,音色清正,其声悠扬,使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我因公事遇见了一个外地来的文士,他屡试不第生活困顿,我接济了他几次。后来他说自己没有科举的天赋,还是回到家乡专心做个制琴手艺人更好。这琴是他临走的谢礼。”王爷自顾自地说着,忽而浅浅地笑了笑。“确实,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想得便能得的。”
这话似有深意,但她只顾着高兴,没有领会到。
“我曾听皇兄说,你的琴弹得极好,它就送给你用吧。”
选秀时皇后曾问过秀女们各自有什么才艺?李茹兰回答说自己琴艺尚可。其实不只是尚可,是相当不错,她对这一点是很有自信的。
皇后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她隐藏得极深的自负,在一众秀女中单单点了她的名,让她第一个演奏。
她听完之后眼神亮盈盈的,只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李小姐过谦了。”
李茹兰喜欢皇后,她身上带着恣意张扬的美好,从没受过伤,不知人间险恶,像婴孩一样纯净,看人时眼里总是含笑,这是李茹兰所不具备的。
然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二天皇后让人将她带到了栖凤宫,隔着珠帘请她为皇帝弹奏一曲。
李茹兰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这次选秀皇帝破天荒地完全不露面,只管撒手让皇后处理一应事宜,虽然早就听人说皇帝待她如珠如宝,但她也太过大胆了些,把秀女往皇帝跟前带是什么意图?
她定了定神,完全没有炫技的心思,把昨天给皇后弹的曲子又中规中矩地弹了一遍。
待曲子奏完,珠帘后响起错落有致的掌声,细听这声音的轻重是不同的。
“是不是很厉害?我昨天都听得入了神,觉得你不在我身边太可惜了。”这是皇后的声音,她和皇帝说话与在旁人面前的端庄不同,娇柔,温软,附着一种小孩子向大人炫耀的雀跃。
她用余光扫向珠帘,隐隐约约地看到皇帝摸了摸皇后的头发,笑叹道:“余音绕梁。多谢煦儿让我听到这么美妙的琴音。”
李茹兰心湖中像有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打入,荡起细细的波纹。这就是所谓的相爱吧,遇到动人的事物便迫不及待地想分享给对方希望对方也能感受这种愉悦的心情。皇后身上有一种用宠爱筑起来的强横的自信,她知道她的爱人目光只会停留在她身上。
当时的李茹兰还不明白这种一闪而过的情绪叫做“羡慕”,她是孤傲的,倔强的,并不打算追寻那可遇不可求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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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有特地为王爷弹过琴,事实上俩人独处的时候并不多,他多数时间都在前院,处理公务,见客,或者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即使在房里弹了他也听不到,端王府太大了。
皇帝待他这个弟弟很好,他的封地比别的王爷富庶得多,府邸也很广阔。好在家中人口简单,没有太多事情让她劳心。
此时她抚着这把新琴,心情止不住的雀跃。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怎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琴师造出来的却能让她这般欢喜呢?
“我为王爷弹一曲可好?”王爷说完了话转身想离开,她第一次出言留他。
王爷点点头,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指尖灵巧地在琴弦上翻飞,清越的琴音在手底下缓缓流泻而出。她弹琴时向来心无旁骛沉浸其中,然而这一次,她忍不住匀出了一点神,偷偷地观察对面的人的神情。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头微微侧着,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曲终了,她皙白的双手轻按在琴面的弦路上,安静地等着他的点评。她心内忐忑,却极力压制着,不想让他看出来。
他只沉默了一小会儿,但她觉得似过了十年之久。
“这琴我是送对人了,宝剑当赠英雄。”他终是微笑着,缓缓开了口,却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先回书房了。”说完他便出去了,她默默看着,感觉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热烈的芳心刚刚开始跳动便被一只手穿胸而过攥住然后握了一把,本来鲜活乱跳却被这动作迫得生生一顿。别乱动,她好像听到那只手说。
犹如热铁淬了冷水,一阵滋滋作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首是名曲,但她在几处作了细小的改动,让琴曲听起来更加欢悦活泼。她从没有过这种努力想取悦一个人的心情,冲动得令自己讶异。
曲有误,周郎不愿一顾。
他不喜欢你,你擅自去喜欢他他只会觉得有负担。兴许他此刻很懊恼,认为自己随手送个东西是十分轻率的举动呢。
她轻笑出声,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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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兰怀孕了,在嫁给他两年又三个月之后。
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仔细感受那尚未能被他人感知的小小生命。但她知道他在,腹中像是有一股细小的气流,轻柔地在她体内流动。
她把这感觉描述给王爷听,问他信不信,他点点头,说也许母子之间有着奇妙的感应。
会是个男孩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他回答说,是个小姑娘也不错。
她不确定他这般说是不在乎她的孩子还是真的觉得小姑娘也值得疼爱,但她愿意相信是后者。他像家人一样关心她,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