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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珍惜的?
她凉薄地轻抬下巴,眼神阴冷:“这事情不简单吗?杀了他就可以。”
他自然指的是小承郡王。
道徵和尚倏地掀起眼皮,不过短短一瞬,迅速将头埋低。
承郡王死,确实就不存在什么夺福了。
赵静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做得那般缜密,目的不正是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吗?神不知鬼不觉,承郡王就安全了。虽然陈老三已经离开京城,但赵静书毕竟出身泖河村,与陆宴初豆苗儿本属同根,自然是知道陆宴初本身的福运,大概一直以来,身边并不缺可夺福之人,所以她才没打过陆宴初的念头。这次也是走投无路,临死之前,最后的恶意,也是做母亲的最后一点挣扎。
豆苗儿没有再迟疑,转身笔直往外行。
贺卿之张了张嘴,回头盯着原地不动的道徵和尚,他想追上豆苗儿问个明白,却能看出此时的她格外不对劲,哪怕她表面看起来冷静,但越是死一般的沉寂,越让人心头不安。
“大师,究竟怎么回事?”
道徵和尚放下念珠,他知道无论怎么诵经,他此时的心情也无法得到平复。
“边走边说。”拾步上前,道徵大师眼神追随着匆匆往前的那道纤细身影,简短的将邪术以及目前的情况说给贺卿之听。
“杀了他,杀了……浚儿?”贺卿之顿时倒抽一口寒气,脚步趔趄了下,“不……”
他话未说完,却生生咽了回去。
百感交集地看着道徵和尚,贺卿之双眼赤红悲痛:“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浚儿既不用死,首辅和福宝也能安然无恙。”
道徵和尚缄默,眉头紧皱。
“可……浚儿他才……我……”贺卿之猛地伸出拳头砸向白墙,他看着浚儿长大,他心疼他,可对豆苗儿来说,是夫君和儿子两条性命,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难怪看起来柔弱的她说出“杀了他”那三个字时,会那般坚定而执着,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和迟疑。
道徵和尚加快脚步,追上已经站在承郡王寝房门前的豆苗儿。
门“吱呀”开了。
宁远候侯夫人惊诧地走出来,望着前后到达的三人,一时茫然,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会……”
豆苗儿安静地打断她:“侯夫人,静书死了,您过去看看吧!陶平,你领路,带侯夫人去瞧瞧。”
“什、什么?”面色煞白,宁远候侯夫人捂着心口,险些晕厥。
贺卿之眸色复杂地看了眼豆苗儿,上前扶住母亲,低声说:“娘,是真的,静书走了,是意外。”
“不可能,不可能……”宁远候侯夫人哽咽着摇头,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坠,悲痛的连路都走不稳,“我去看看,这不可能,快带我去看看……”
不等宁远候侯夫人走远,豆苗儿视若无睹地进入房间,却在踏入门槛前,被一只手臂拦住。
她冷冷抬头,讥诮地挑眉:“世子,你不是说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吗?”
贺卿之抖得厉害,他低眉呆呆望着她,良久,手臂无力地垂落。
就算这条命不是她救的,他也没有底气义无反顾地拦她。
凡事讲究善恶分明,赵静书种下的孽,自要偿还,可浚儿毕竟无辜,垂髫的年纪,这世界的欲望与贪念他又懂什么呢?
不忍地站在门外,贺卿之双手捂住头,没有随道徵和尚跟进去。
面无表情走到床榻边,豆苗儿支走旁侧站着的婢女,掀开纱帘,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酣睡的孩子。
他和福宝差不多年纪,脸颊却没福宝那么圆润,病态明显。
轻轻扯开盖在他身上的薄毯,豆苗儿直直盯着他纤细的脖颈。
手好像在战栗,却没有丝毫犹豫。
指尖触碰到了他温暖的皮肤,像是被火花烫到了般,她心剧烈颤动,差点缩了回来,但她不会。
虎口握住那稚嫩的脖颈,豆苗儿微微用劲,告诉自己,只要再使上更多一点的力气,一切都结束了。陆宴初会好好的,福宝也会好好的,她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施主。”道徵和尚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身后,单手竖起,念了声“阿弥陀佛”。
“不要拦我。”
道徵和尚苦笑:“施主,老衲不拦你,可你能下得去手吗?何必毁了自己?而且,老衲有别的办法,就看你愿还是不愿了。”
灰暗的眼眸中簇起一点微弱的光,豆苗儿用力攫住他瘦的脸颊:“什么办法?”
“当年在泖河村,老衲告诉你的办法,对陆大人来说,同样可解。”
空气如被冰雪冻结,豆苗儿眼中逐渐恢复了森森漆黑。
她扯扯唇,本欲松开承郡王脖颈的手猛然紧,
“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她鼻酸地别过头,不让脆弱模糊自己的眼眶,“凭什么?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我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她就这么死了,我只是把她犯下的错做一个了断,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我也不该接受这样的结局。”
“施主。”不忍地望向窗外,道徵和尚闭上双眼,“你下不了手,就算你勉强自己杀了他,你也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困局。”
“我可以。”豆苗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见血,“我没错!我可以!善良有什么用?我也就不善良这么一次,今后我会弥补,我会加倍弥补!”
道徵和尚不再言语,阖上的双眼也没有睁开。
豆苗儿大喘着气,剧烈颤抖的手突然变得酸软,她用尽周身气力,努力捏住那根脆弱的脖颈。
没关系,没关系……
就在将要下手时,那紧闭的一双眼突然睁开了。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惺忪懵懂,纯洁又天真。
豆苗儿霎时怔住,不知为何,透过这双眼,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双眼。
同样湿漉漉的,同样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干净透彻。
是福宝,福宝的脸与这个孩子的脸突然重合了起来。
她下不去手,眼泪“啪嗒”砸落,豆苗儿全身无力地跪跌在床侧,眼泪再忍不住,源源不绝地从眶里汹涌而出。
“母妃呢……”床上的宗浚眨巴着眼,有点被吓到,他惊慌地坐起来,看不到房间里有熟悉的人。
但他只惊慌了一瞬,这是他的房间,他并不陌生。
“你是谁?你为什么哭呀?”耳畔是女人悲痛的抽噎声,他好奇地歪着羸弱的身子,轻轻用手指碰了碰豆苗儿,一脸认真单纯,又很有气势的对她保证说,“你哭的好伤心呀,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便是!”
第87章
豆苗儿走出承郡王府邸时,远方已露出一道鱼肚白。昏灰的天空下,鳞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