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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那边传话的人说,这几个月,陈正新不仅没有主动去见裕夫人一次,还将亲自请安的裕夫人拒之门外……
莫不是这一摔,不但连早先那些宏图壮志摔跑了,还将脑子都摔糊涂了?真是愈发胡闹起来。
钟如策眼睛眯了眯,心中盘算着这几天要给皇帝下个绊子,让他敛一些。
被钟如策惦记的皇帝此时的的确确在洗梧宫。
宋霁:“你该上朝了。”
陈正新整个人都倚在宋霁身上,闭着眼睛,不开声。
宋霁也不再出言扰他,轻轻摩挲着年轻皇帝的脸颊,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表达情意。
陈正新抓住宋霁的手,握在掌心,轻声说:“听说是个男胎。”
宋霁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正新说的是什么:“陛下……”他心想,陈正新对庚夫人未必有情,只是这样的事搁在任何一个父亲身上,怕是不好受的。
“阿霁认为我在难过?”陈正新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发现你好像不似以往般了解朕的心思了。”
宋霁:“那是因为陛下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都言伴君如伴虎,圣心莫猜,我这是明哲保身哩。”
陈正新见他还添了俏皮的尾音,笑道:“那你同我说说,卧榻旁枕着一只老虎是何滋味?”
宋霁:“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究竟是何滋味,我体味不来,还得局外人才看得清。”
他凑到陈正新耳边:“陛下,你大概是在我心里住得深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山中人。”
原来蒙蔽一个人的五感除了仇恨,爱也可以。
小腹有一团火直直烧了上来,陈正新忽然睁开眼睛,伸手贴着宋霁的宋霁的后颈,朝他唇上亲了过去。
宋霁主动迎了上去,双手不安分地摸向陈正新的腰带。
他难得如此主动,陈正新意乱情迷之际多了一丝恍惚,连喊了好几声宋霁的名字,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龙袍凌乱,眼神炽烈,俨然不似往日那个固执狠厉的皇帝。
宋霁任由身上人的抚摸和轻吻,嘴角带着没有任何芥蒂的笑意。
如濒死之人突然回光返照记起了最美好的事。
徐聘回来已有三天。
没有上朝。
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回到雍京发现皇帝似乎根本没将自己行程放在心上。他还听说,陈正新这段时间基本不上朝,一直歇在洗梧宫,由那位照顾着。
他觉得有些可笑,前些日子简直是如坐针毡,结果是个这么个结果。谨慎过头,就是疑神疑鬼,纯属自己给自己找堵。
这日傍晚沈弋鬼鬼祟祟跑来窜门,一脸神秘地告诉徐聘一件密事。
“什么事?”
“你还没听说啊?”沈弋摇摇头,叹了口气,“庚夫人难产,去了;天巫司前段时间都在装模作样忙着做法呢,真是晦气。”
宫闱之事,尤其是像这类晦气的事向来都是不允许前庭讨论的,沈弋在礼僚当差,私下里要按照大魏礼制处理庚夫人的后事,在办公处又不能讨论,徐聘又是个嘴牢的,不得已他只得来找徐聘纾解一下,省得憋得慌。
妇人生产,本来就像在鬼门关边缘做交易一样,徐聘还小的时候,便听过不少类似的例子,有些身子弱的,分娩时又请不起产婆的,生产时与赌场买大买小一样,全凭运气。
庚夫人非官家女子,也并非才女,论相貌也算不上美人,也不知道是哪点入了陈正新的眼。
徐聘忙问:“皇上可有表态?”
沈弋:“皇上压根就没上过几次朝,刑掌僚柱子撞了好几次,都没将圣上给请出来。”
当朝官员象征性各占其位候了半刻钟。
钟如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站出来说话,天坛的礼钟声悠悠响起。
钟如策蒙了会儿,才和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皇帝步子不似以往那般有力沉稳,跪在地上的人无不私下猜测着当今陛下身体境况,尤其是刑如直,心里急得不行,差点就想将老脸抬起来好看看皇帝的气色。
朝礼行过,陈正新根本不给众朝臣寒暄的机会:“征丁一事筹备得如何了?”
钟如策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是何意思?”陈正新冷声道。
钱礼驺赶紧撂担子:“启禀陛下,户僚银钱已经拨置完毕。”
钟如策:“陛下,此事不妥,有悖天意。去年关中八郡遭了洪涝,天巫司已窥到天象,曾上书陛下开设天坛祭礼,然因一些人为意外,”看了刑如直一眼,“最后不了了之,因此,征丁这等劳财伤民之事,臣特意请天巫司卜了一卦,是次卦。”
陈正新闻言,凤眼微微眯起:“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我大魏何时信奉起天象一说了?朕如何不知?”
“陛下前阵子修身养性,理当珍重龙体……”
陈正新打断钟如策:“朕觉得,爱卿未必杯弓蛇影,言过其实。”
钟如策微微一笑,自长袖中拿出一本奏章,双手高举起:“此乃衔刹关东八十里外的平乌道一处发生坍塌,砸死行人若干,时间恰好是陛下颁布募兵令的一百天后。”
陈正新神色有些冷,耐着性子看完呈上来的折子,不甚在意地掷到一旁:“为何不早些上报?”
“陛下龙体欠安……老臣不敢拿陛下的龙体开玩笑,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暂将此事压了下来。”
陈正新狭长的双目以一种莫测的目光盯着钟如策,钟如策居然也不慌,一脸大义凛然的忠臣模样。
的确是不慌的,这朝中有一大半官员,都是他的班底。
表面上的君臣和睦已经被打破,钟领府极力想要牵制皇帝,而康复后的皇帝似乎特别缺乏耐心。
钟如策似乎还觉得不够:“陛下若是真为了这大魏的江山着想,就该端正自己的行为举止,肃理后宫。老臣冒死进谏,当年扶持陛下,是认为陛下是皇子当中最适合当天子的人选,希望今时,陛下也不会让老臣失望。”
朝堂霎时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愿陛下肃理后宫。”
寂静了片刻。
张廷尉正欲出列,陈正新却说话了。
“那领府认为朕该如何做呢?”
钟如策心中有些奇怪,却还是将早就熟稔于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少使乃不详之人,请陛下将其问罪!”
话刚落音,刚才呈上去的奏折被陈正新摔到了面前,钟如策看着皇帝盛怒的脸,依旧不慌不忙:“老臣是为了陛下和大魏着想……”
“张廷尉!”陈正新喊道。
张廷尉立即出列:“臣在!”
“你给领府念念杨御医画押的招供证词罢!朕倒是看看为国为主的领府有何高见?”
钟如策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