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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了底。
那处是一个半圆形的空间,不再似来时路这般宛如镜面倒置。一汪用赤红山石砌起的水潭位于正中,底下应当有个泉眼,因为水面上正汩汩地冒泡。
水潭之后有两扇门,一扇门后光芒明亮,一扇门后漆黑幽暗。
“这便是黄泉之眼了。”陆云深道。
江栖鹤呢喃出江眠的名字,快步往黄泉之眼行去,但就在只剩三尺距离时,骤然止步。
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接着是整个身体,宛如枝头上将落未落的枯叶遇到秋风,摇摇欲坠。
“怎么了?”陆云深往黄泉之眼投去一瞥,视线旋即落回江栖鹤身上,扶住这人肩膀,让他勉强站起。
江栖鹤掀起眼皮,浅琥珀色的双眸迷茫无神,“你看不见?”
他眼底的光被揉得细碎,轻微闪烁,脆弱无声。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极轻,极颤:“你看不见?”
“你看见了什么?”陆云深眸色沉下去,
江栖鹤看见了江眠,就在黄泉之眼的底部。
那个人魂魄的颜色很淡,几乎到了半透明的地步。他垂首跪坐,手被粗重的锁链吊起,而小腿……已经与周遭完全混为一色。
江眠被关在黄泉之眼中,正在成为黄泉之眼的一部分。
江栖鹤死过一次,又以魂体现世,自然知道魂魄淡化是什么意味。
江眠要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化作天地间尘埃一抹,光弧一缕,再无来生。
江眠怎么会在黄泉之眼中?所谓的永世束缚,难道是指与黄泉之眼融为一体,永恒地静立于此间?
眼睫颤过数次后,江栖鹤漂亮的双眼逐渐瞪大,他猛然挣脱陆云深握住他肩膀的手,踉跄着冲到黄泉之眼边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黄泉之眼边缘,一道光膜骤然亮起,将江栖鹤伸出的手弹开!
“没用的,黄泉之眼只有魂魄才能触碰。”年轻的嗓音从西侧那道门后响起,接着咯吱一声,门开了。
光芒从门后倾泻进来,照得此地一片华亮。
江栖鹤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走到黄泉之眼旁,他手持一根木杖,逆着光芒,轮廓显得比平时深邃。
这个人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但眼睛遮在一根黑布之后,看不清神情。
“该说是兄弟情深么?竟然能看见黄泉之眼中的魂魄……不过春风君,这是最后一步了,黄泉之眼已成为了混沌境的核,若是核不灭,混沌境便不算被毁。”又是一个人走出,他一身月白底梅红孤雀鸣晚纹衣袍,衣料甚是华贵,但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无半点佩饰。
他将手按在那个清秀少年肩头,冲江栖鹤微笑。
两个人,是在偃琴洞窟中被盲眼老头抓走的陈一,与在江阳城城主府中见过一面的天镜执掌者连山赫。
第56章千灯照夜(二十四)
第五章千灯照夜(二十四)
江栖鹤无暇思考为何陈一会与连山赫站到一处,他颤抖着跪在黄泉之眼旁,一次又一次尝试,但都徒劳无果。
“没用的,只有魂魄才能触碰黄泉之眼。”陈一冲江栖鹤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魂魄入黄泉之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洗去前尘,迎接往生。陆云深做不到让江栖鹤冒险,他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剑尖直指连山赫。
“若只有魂魄才可触碰黄泉之眼,那你所言的‘毁掉黄泉之眼’又是什么意思?”明亮光线掩不住剑锋上闪过的寒芒,陆云深黑眸裹霜,声音冰凉。
连山赫垂眸一笑,合上折扇,一下下打在手心,语气悠然,“因为‘太清魂’。普通的魂魄只会被黄泉之眼净化,而太清魂却能够使黄泉之眼毁灭,毕竟太清魂承载的东西,可不是黄泉之眼能消耗得了的。”
“春风君生而为十圣,这是为何?因为他魂为太清,骨为太虚。他呀,生来既是黄泉与虚渊的克星。”
连山赫说这话时,光从他身后倾泻而来,一身月白底梅红孤雀鸣晚纹衣袍浮光如跃。他眉眼带笑,折扇轻晃,风度翩翩,却是轻飘飘地将江栖鹤打入死地。
虚渊中罪孽海危害人间时,以太虚骨镇之。
混沌气息弥漫人间,混沌境之核与黄泉之眼融为一体,以太清魂毁之。
从他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江栖鹤此人,不过是一个载体,一件器具。
江栖鹤却丝毫不为此言所动,他失神地看着黄泉之眼中的江眠,看着那锁链晃动间,江眠的魂体与混沌之眼的相融又深了几分。
“我该……怎么办?”江栖鹤低声问。
“你当跳下去,毁了黄泉之眼,毁去混沌境的根本。”陈一轻扬下颌,话说得掷地有声,“否则混沌境之核存世一日,浊气与浊怪就一日不会被全然消灭。”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让江栖鹤觉得自己回到了五百年前,被十大门派逼着跳下虚渊的时候。
不过这人是陈一,曾经哭喊着要追随他,说着“若是谁再逼你做不愿做的事,那就叫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陈一。
但江栖鹤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背叛之痛,早已麻木。
甚至连陈一的声音,也只是穿耳而过,留不进心底。
陈一话未说完,陆云深赫然落剑,却不是攻向他。
长光一闪而过,咬上连山赫前胸。后者不徐不疾地侧身,陈一眸光轻动,错步上前,杵地的长杖打横,替连山赫挡下这一剑。
剑光登时炸开,晃得眼前白茫一片。
但陈一蒙着眼睛,不得不垂目以避的仅连山赫一人。少年斜里跨出一大步,想要走过去与陆云深交手,却被连山赫挡住。
“他为的可不是杀咱们。”连山赫低声道。
“那……”被黑布遮挡了眼睛的少年脸上浮现愧疚,作势要提步追出,但又遭连山赫拦下。
连山赫轻笑着对他说:“不用咱们出手,十大门派的人会替我们逼江栖鹤入黄泉之眼的。”
*
陆云深趁机带着江栖鹤后撤,眨眼间回到方才的甬道中,但来时的路已消失,他抬头四望,一时不知该往何方行去,便干脆来到甬道彼端,在两人身上施了一道隐匿术。
“阿鹤?”陆云深偏头看向江栖鹤,这人脆弱得不成样子,靠他扶着,才勉强在甬道中站稳。
江栖鹤垂着脑袋,手上双剑哐当一声掉到地上,迷茫发问:“我该怎么办?”
“我不可能让你入黄泉之眼。”陆云深捏住他肩膀,一手环在腰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深黑眼眸定定地注视江栖鹤。
江栖鹤睫毛颤了颤,终究未发一言。陆云深抬手抚上他脸颊,一寸寸细致描摹,最后停在眼尾的小痣上。
“阿鹤,至少此时此刻,我们救不回来江眠。”陆云深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紧江栖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