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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师出有名。也不知道一向嫌弃古董麻烦的刘尚书,这些日子总与痴迷此道的赦大老爷小酌,吃饭可还香甜。
贾赦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还有些烫口的茶就灌了几口,惹得贾母更嫌弃了几分,心里还是不信刘尚书就为这点子恩情许了亲。这满京城的儿女亲家,哪个不是门第官位家世人品样貌一样样比过,才能互相探探话儿的。尚书家的女孩儿,即便不是嫡亲的女儿孙女,能得尚书看顾婚事,自也是金贵的,哪能为了个破盘子就定给人?除非这姑娘有些什么不对。
贾母正要问,说了半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贾赦就揭了盅:“因处着投契,刘兄便与我提了门亲事,是嫂夫人娘家侄女儿,云庆州何守备嫡出的幼女,德言容功样样出,尚书夫人爱的心肝一样,与琏儿十分般配,我听了也觉得甚好,就与刘兄换了信物。”
贾琏听着贾赦没说几句就从“兵部尚书”、“刘尚书”自然而然叫成了“刘兄”,忍不住低头捂着嘴轻咳一声,再抬起头时就见着王夫人放松了坐姿,神色间还藏着点儿只可意会的轻蔑之意。
其实何止王夫人,贾母听清了与贾琏结亲的这户人家的官职后,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她就晓得,她这大儿从来不着调,又怎么可能攀得上好亲事,果然不过是被人随便塞了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偏还以为自己捡着了宝。
贾母变了脸色却不开口,王夫人在一旁又妒又恨的坐了半晌,只当贾琏攀上了尚书府的千金,这会儿便有些忍不住,话里有话:“云庆州的事儿,咱们家虽知道的不多,别的地方却也是熟悉的。去岁平安州那位李守备进京述职,不是还来咱们家投帖子拜访?想来两地相邻,规矩也都差不太多,到时候给琏儿下聘,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纰漏。”
这就是刺贾赦给贾琏定的这门亲事岳家门第太低了。当初给贾珠定亲,王夫人心内一大憾事就是李纨家里官位不显,对贾琏的妻室出身太高的担忧从来就没断过,一颗心随着王、甄两家失心疯似的瞧上贾琏几起几落,这会儿忽然知道贾赦如此不着调,竟自毁贾琏前程,王夫人心里真是一百个称愿,打算回去就给佛祖再上三炷香。守备算个什么东西,恭恭敬敬来府上送帖子,贾政都未必会亲自去见!
王夫人的话着实有些刺耳,连贾母都淡淡瞥了她一眼,贾赦却好似根本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顺着点了点头,笑眯眯应和:“弟妹言之有理。不过琏儿是我独子,将来他的媳妇就是荣国府当家的少奶奶,这袭爵长孙迎亲下聘,府里自有规矩,这事儿我就托付给弟妹了,也不用多心,按规矩来就好,老太太觉着儿子这话可对?”
要贾赦说,妇人之间就爱争这些没用的东西,这门亲事里头的实惠也没必要同二房说道,得她们动了坏心还要暗地里动手脚。先由着她们得意,把聘礼砸实了,自然回头就有瞧她们热闹的时候。
贾赦一提聘礼,王夫人身上那点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欢喜就被压了下去。荣国府袭爵长孙下聘的规矩,她心里可谓门儿清。当年贾赦迎娶原配夫人时,贾家的老祖宗们都还在世,掌着兵权的国公府与太子太傅家的联姻,那般排场足足让京城百姓议论了好些年,直到贾琏出生,还有人拿当年那场亲事跟后来的比较。
即便里头有不少都是老祖宗们私房贴补贾赦这个长孙的,可公中也掏了大半,那单子王夫人掌家对账时只见了一次,都肉疼了一个多月。再按照那个份例给贾琏置办一份这个念头才刚起来,她心里就跟火烧过一般。
王夫人不能直言拒绝,却也不肯接话,只挂着假笑硬撑着,打定了主意拖过去再说,却没想到贾母略一思量就点了头。
“你是他老子,这门亲事你既然觉着好,那就按礼走吧。祖宗留下来现成的规矩,也就不用我这老婆子多说什么。”
第57章嫁妆
贾母也点了头,与何家的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贾赦心满意足,贾琏则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府里却是仿佛沸水里落了滴滚油,私底下到处议论纷纷,都在纳罕这是哪儿蹦出个守备家,竟能说动堂堂尚书出面来忽悠他们大老爷。
正所谓仆似主人形。贾母王夫人等人心里虽虚,面儿上却一直端着开国勋贵的体面尊荣,家里的婢仆也都是眼睛顶在脑门上,浑不将地方上的官员放在眼里,都这会儿了,嘴上念叨的还是老太爷在世时候府上的气派。加上这一回并没有宁府小蓉大爷的蹊跷亲事,贾珠的岳家是主管国子监的清贵人家,贾蓉的亲事是圣旨亲赐,可不就显着贾琏这门亲势弱了?
这些碎嘴的老仆全不管守备官职几品手握一地兵权,只记得当年许多武官来门房投拜帖送贺礼求见老公爷的日子,便觉得这门亲事门第低了,对那还没过门的琏二奶奶也存了轻视之心。
闲言碎语传到贾琏耳朵里时,他直接笑喷了茶,咳了好半晌。论官职,府里也就大老爷高,可他袭的爵位虽是一品,却是虚职,不能一处论,而二老爷多少年还是五品,比着何守备还低了呢。这可真是门缝里瞧人,忒的把人看扁了。
只是贾琏虽然觉得好笑,却也知道这股风不狠杀一气,这帮刁奴定会变本加厉,说不得到时候就要欺到何家人头上,于是脸色一沉,就去寻贾赦说明其中利害,果然就得了首肯,要揪那乱嚼舌根的出来严惩。
还没等管家的王夫人反应过来,贾琏把查出来领头四处走动议论的二十几号人先抓起来一顿板子敲下去,立时便互相攀咬起来。松口的人多了,即便个个都想撇清自己栽赃别人,贾琏耐着性子多问几遍,又有旁边立着的板子多加劝导,事情也就理清了。
先前贾琏的亲事难成,府里私下传了不少小话,王夫人又闭着眼不加约束,下人们也就愈发大胆。这回忽然说了个从未听说的人家,自然个个好奇,前些日子跟随贾赦的小厮长随都被往日里说的上话的亲戚觑着空儿搭话,真真不胜其烦,恨不能马上得个离京的差事,好离这些人远远的。闹来闹去,虽说贾赦吩咐过不许乱嚼舌头,总有耐性不好的让人零零星星探出去只言片语。
这些下人仆妇原就只是想听个西洋景,得上几句就敢出去胡吣,横竖上头管家的太太不理会,自然越说越离谱,又有那伶俐的揣摩到了王夫人的心意,到最后可不就把何家传成了个破落户。
贾琏听完了,微微一笑,由着其余仆从跪在地上认罪,先带人把几个挑头的押着出去,领到了黑着脸被小厮们拦在外头的几个管事和管家媳妇面前。也不用这些二房的心腹扯着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名头高声威吓,直接就笑嘻嘻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