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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那股子梗得她上不去下不来的气却突然散了。横竖她是阖府的老祖宗,便是娶个天仙儿回来也只能恭敬服侍她。何家既然这样爱重娇宠女儿,日后自有她去跟王夫人打擂台,两边各有底气凭仗,倒也是家宅兴旺和气的预兆。
想通之后,贾母的面色便真正和颜悦色起来,一面与何家的媳妇细细打听些他们姑娘在家的喜好趣事,慈爱的说要把小两口日后住的院子按何姑娘的习惯重新粉刷布置一番,一面还不忘随手让侍立在旁的大丫头玻璃把何家的嫁妆单子传给邢王二夫人看,果然二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连国公府夫人的体面都有些端不住。
敲打够了两个儿媳,贾母便和气的请何家的媳妇暂住,又吩咐林之孝两口子设宴款待何家来人,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才借口身子老迈,让一直喏喏应声的儿子媳妇各自散去。
贾赦倒是有心想叫贾琏陪他喝一杯,好好拿今儿上房里诸人那副目瞪口呆的蠢样儿下个酒,却被贾琏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荣国府内这些年的糟心事儿并大房的尴尬处境还是贾琏命人辗转知会的何守备,为的就是让何家人有个准备,自然早就猜到以何家的护短强势必定会好生给老太太和二房来一个下马威,只没想到何家家底儿竟这般厚实而已。
这会儿比起同时而清明时而糊涂的老子喝酒,贾琏更急着回去修书几封,好让何守备父子对自个儿更满意些,得被家里这些眼皮子浅薄又自视太高的亲戚婢仆带累坏了名声,舍得泰山和舅兄们不满。
贾琏一路回去一路想,回到院子里直接就去书房里铺纸磨墨。今儿在书房里洒扫的小丫头子没想到他回来的这般早,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心里一慌,抱在怀里的东西就不小心散在地上,吓得身子一抖。
正犹豫如何起笔的贾琏听着声音倒也不恼,随口就准备叫这小丫头子先出去,一扭头却发现这丫头打散的是他用来琢磨易经卦象的五十茎蓍草。这会儿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竟是起了个卦象。
贾琏的八卦还是同姑父林海学的,一眼看去并瞧不出这是哪一卦,只是心口忽而突突的跳,令人心慌不已。翻出书来一比对,地上竟是兑卦九三。
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第59章兑卦初九
大凶。
贾琏右眼眼皮跳了下,原本雀跃欢喜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蹙眉盯着地上的卦象。九三寓意极险,更有批言曰何必如此。如今与何家的亲事将定,不懂事的小丫头子竟随手一散就出了这样的凶卦,着实让人心内忐忑。
即便林海当日讲解易经八卦时就再三强调,说凡事不可尽信,当知事在人为,可易经乃五经之首,便是圣人自己也常起卦推演,卜算吉凶,贾琏又经历了前世今生,遇见了跛足道人、癞头和尚这样有神通之人,心中连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传世之言都不敢信,更无法轻易释怀。
面沉如水的静立片刻,贾琏先挥手让一旁骇傻了的小丫头子下去,自己弯腰将蓍草一根根拾起,逐一拭净,又洗净双手,亲自换了熏炉里燃着的香,才郑重的又起了一卦。
兑卦初九,巩用黄牛,不可以有为也,隐生死之变。
贾琏手上一紧,三根蓍草直接断在了掌心,一阵刺痛仿佛扎在心口,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松了手,吩咐门外守着的不拘什么人进来拾干净,顺便再去小库房里取一套蓍草来。
这会儿退下去的小丫头子已经哆哆嗦嗦的跟大丫头翠儿依人两个把方才书房里头的事儿说了,生怕丢了自个儿的差事,翠儿二人不曾听懂,只当这小丫头粗手笨脚摔了要紧东西,按例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不许她再进书房就完了。在一边儿吃茶的旺儿却听出了不对劲儿,拦下了正准备进屋的翠儿,替她们进来伺候。
见是旺儿,贾琏虽讶异也懒得理会,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心里一会儿疑心小人作祟,一会儿又怀疑是那疯疯癫癫的道士见不得人好,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便没注意旺儿将案上拾妥当后并没即刻退下。
旺儿等了几息功夫,见平素机敏的主子似乎根本没瞧见旁边还立了个活人,不得已大着胆子咳了一声,等贾琏不悦的瞧过来,旺儿咽了口唾沫,讪笑着道:“小的猜着二爷得的卦象不好,才抢了翠儿姐姐的活儿。”
贾琏在扬州习四书五经时,兴儿旺儿两个常陪伴左右,也听了几耳朵书在腹内,如今也知道个吉凶。听出旺儿这是有话想说,贾琏这会儿虽不耐烦与人说话,还是略点了点头,示意旺儿莫要吞吞吐吐。
旺儿不安的抻了下别在裤腰里的衣角,才垂首小声道:“小的记着姑老爷当日授课之时提过,君子不占而吉,小的鲁钝,想着这该是姑老爷劝二爷不必尽信卦象的意思?再一个,小的想着,这样大喜的日子却得了个不吉利的卦,二爷难不欢喜,可说不得,这是反的呢?”
没想到旺儿还能记得不占而吉,却用在了这么个地方,贾琏不禁莞尔,心里头的郁气倒真的消散了些,后头再听旺儿拿解梦的乡野村言来说八卦,便轻斥道:“莫要胡言。”旺儿憨笑一声,也晓得自己闹了笑话,打千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等旺儿带上门,贾琏沉思片刻,将原本落了一字的纸团着丢了,又另铺一张,小心着措辞,婉言请何守备一家暂缓入京。这还是先前何家借尚书府传来的消息,道是何夫人爱女如宝,有意定下亲事后就带着何姑娘入京,置办些北地不常见的东西,早些瞧瞧京里的排场规矩,何家大爷也会一同前来。
当时消息传来时,知道何守备已做了稳妥的准备,贾琏也是极力赞成的,还准备到时请邢夫人带着迎春去同何夫人好生说说话,也见见何姑娘。可这会儿出了这样的卦象,连着两回解起来都可说是不宜出行,贾琏便有些惧怕,有心劝说何家晚些出行,顶好等着年底各地武官换值归京时,再寻人搭伴进京。
只是贾琏也知道何守备并不信八卦推演之事,直言相告定然行不通,他也只得从别处入手,将这些日子北地进京之路上种种纷乱捡几件事说了,尽量点明这段时日来各地的不太平之处,以劝说何家改变主意。写着写着,贾琏不皱眉,又重新读了一遍自己列出的几桩大事,心中一惊。
因着前生北地一直太太平平,贾琏便没将这些零零碎碎在几个州府生的事端放在心上,这会儿连在一起仔细一想,竟真的嗅出一丝儿异样。这沿着进京要道一路从北至南出的几回乱子都不大,各地官府都不曾认真上报,六王爷安置在各地的店铺掌柜也不过随口报了上来,只是如果真放在一处琢磨,天底下又岂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