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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事先并未告知众人他归家的具体日子,主仆几人又衣着朴素,若不是人人手中都牵着一匹西北产的高头大马,险些第一眼就叫守着荣国府角门的小厮当成了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好在管着西角门的小管事前年曾与奉命回来成亲的旺儿有过一面之缘,仔细打量几眼就认出了眉眼之间越发威严的贾琏,唬的直接从茶室里跑了出来,一脚踹起个小子命他滚进去报信,自己则毕恭毕敬的迎了下去,亲自点头哈腰的为贾琏引路。
贾琏还没进二门,他回来了的消息就一阵风似的刮过了整个荣国府前后院。贾母所居上房与荣禧堂两处瞬间多了许多来回跑动的小丫头子,带着儿子贾兰避居在院子里修佛的李纨也放下了手里的经卷,温柔克制的过问起贾兰的启蒙功课,连正与门客们清谈的贾政都匆匆回了正院,准备考校下贾琏的学问长进。
毕竟之前贾琏一写家书回来说自己有意参加今科秋闱,莫名得了圣上青眼的贾赦就闹腾着把空闲已久的梨香苑好生饬了一番,前后花了几千两纹银,说是要给贾琏安心读书使,连贾母念叨他们这般妄动老国公晚年静养的院落不妥当都不顾了,贾政也着实关心侄儿学问上进益了多少。那样的荒野偏僻之地又能有什么名师,若是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到头来丢的还是阖府的脸面。
反倒是东院里的贾赦与邢夫人稳得住。贾赦吩咐人把带着蹒跚学步的贾琮过来凑趣的绣鹂绣鹃两位姨娘都带回去,就派人去上房外头的夹道里等着,自己继续端坐在书房里悠闲的赏玩古董。邢夫人则干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如今已经死了自己生养儿女的心思,抱养贾琮的打算也落了空,与贾琏又早就离了心,这会儿压根懒得在贾琏身上什么心思,便是身边的人说破天去,她也只当不知道。
贾琏离家数年才回,自然要先去给贾母磕头请安。贾母有心多与他说几句话,也让已经学了好些书本在腹内的宝玉与这个堂兄好好亲近一二,只是贾琏面上的疲惫太明显,贾母也只好先放贾琏出门去见贾赦,这是父子天伦,便是贾政来时落了空也无可奈何。
贾琏到了贾赦书房时神便明显好了不少,还简单说了些一路行来的见闻民生,才被瞧够了他那张脸的贾赦哄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第64章林樟
绷着心神在贾母处回话时还不觉得累,一出贾赦的书房,贾琏就觉出困乏来,硬撑着又去邢夫人院子吃了口茶,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原本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翠儿和依人前两年就由他做主分别许配给了兴儿、旺儿,一个掌管着贾琏院子的小厨房,一个在大房那边给林之孝家的打下手,都做了管家娘子,早就离了贾琏的院子。这会儿兴儿、旺儿两个也都叫贾琏放出去与媳妇团圆,屋子里只剩下翠儿依人□□出来补缺的几个大丫头,贾琏连人也没记全,便命她们都退下,自个儿慢悠悠泡了个澡、换上新做的睡衣睡鞋,才由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子进来帮他擦拭头发。
头发还半湿着,连日纵马疾驰的贾琏就渐渐撑不住眼皮,倚靠在榻边沉沉睡去。一直屏息候在门外的几个翠由为首的翠柳探头一瞧,见那小丫头子只管一心一意给贾琏擦头发,便互相打了会儿眉眼官司,轻手轻脚进屋来点上宁神香,为贾琏盖上新晒过的软被,又放下各处帐幔,才一齐悄悄退了下去。
贾琏这一觉直睡到了夜里,醒来后干咳了一声,外头守夜的翠涓便进来奉上温温的梨糖水。待贾琏润过喉咙,翠柳又端来了一直在厢房小火炉上煨着的菌子汤,服侍着他热热用了三大碗,才再安歇下。
待第二日鸡鸣时分,酣睡了大半日的贾琏才算彻底醒过神来,起身洗漱后简单垫了几块点心就赶去贾母处请安。他离家数载,昨日贾母怜他疲乏未曾多留,他今儿是必要过去承欢膝下的,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
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两年觉越发少,往常体谅儿孙辈年纪小从不让众人早起陪用早饭,今日听丫鬟们报说琏二爷来了,即便心底里仍觉着贾琏野性难驯十分不孝,几年不见情分上也疏远了,面儿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连声吩咐人再去厨房要几个贾琏幼时爱吃的甜口儿点心来。
贾琏刚掀起帘子进屋就听着贾母的话,当下也笑嘻嘻过去给贾母作揖。这是长辈的一份心意,即便他在南下扬州前就改了口味,按孝道也应当欢欢喜喜的谢长者赐。横竖贾琏对家里的老祖宗也没多大期盼,贾母能记着他幼时的口味也称得上慈爱了。
祖孙二人还算和乐的用过早饭,王夫人才姗姗来迟,一来就替寡居的李纨向贾母告罪,却是贾兰昨儿稍微受了点儿风,夜里烧了起来,李纨衣不解带的照看了一夜,今儿也出不得院子了。贾珠青年夭亡,止得这一点骨血,王夫人起身后也过去瞧了好一会儿,这才过来。
贾母一听果然关怀非常,略过王夫人晚至一事,张口便命刚提到身边服侍的大丫头鸳鸯去她库房里挑些好药材送去李纨院子,嘱咐李纨只管好生照料贾兰便是大功一件,又忍不住心酸与王夫人好一阵唏嘘。贾珠这一走,她们这心里也空了一块儿,即便好几年过去,那样孝顺上进的好孩子也依旧让人心疼不已。
贾母与王夫人相对落泪,王夫人还微微红着眼圈提及贾宝玉,道是“若是有珠儿一丝懂事,也不至于让人日夜悬心”,可惜贾母叹息着不肯接话。
二人如此伤心,机灵贴心的大丫头们不是端水拧帕子准备服侍主子们净面,就是体贴的软言安慰,倒是本该衣娱亲的贾琏只顾着吃茶,浸润在茶香中对周围的动静恍若未闻,倒是阴差阳错了再听一回贾珠当年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儿,也叫王夫人寻不着机会探听他今科下场之事。
没了人接话,贾母与王夫人之间对于贾珠也不过是那些车轱辘话,不一会儿就在丫头们的劝慰下了泪,敛去哀容说起旁的事来。
从琥珀手里接过老花镜端正戴上,贾母从手边拿起一封信,看向贾琏的眼神就带上了些亲近:“这人之间的缘法,真是谁也想不出。当年敏儿随林姑爷赴任,离京千里之遥,谁能想到竟是琏儿最投他们夫妻的眼缘?便是这封家书,竟也是跟琏儿前后脚进的门。”
听到贾母提起贾敏林海夫妻,坐在下首的王夫人忽而垂了下眼,才颔首附和,话比之前谈及贾珠时少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笑意,连一旁伺候的琥珀都飞快的瞥了她一眼。
贾母当然能觉出王夫人的敷衍,不过她心里正欢喜,也体谅王夫人丧子之痛,便只做不知,慈爱的继续说道:“敏儿在江南为林姑爷辛勤操持了这么些年,又为林家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