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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结束之前,最后一次进行活动。
吃完饺子,又表演了些同学们自己编排的节目,六七点钟,天就已经黑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暗沉沉地隔绝了所有的光。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庄雪盈作为本次活动的负责人,一直留在了最后。她从小就在这条街上长大,街头到街尾的每一家店铺,她闭着眼睛就能叫得上名字。后来随着她年龄渐长,家里经济情况好转,父母在新建的小区买了房子,他们一家就搬了过去。然而只要她每次回到这里,还是会有一种自己从未真正离开的错觉,这片老旧的城区看起来陈旧晦暗,却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时光中散发着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便利店的老板从妈妈变成了儿子,复印部的小妹妹也出落得很美,听院长说今年刚刚结束了高考,还是区状元。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悄悄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只是时光温柔了些许,把原本的轮廓打上柔和的光,一点点地模糊掉。
这些原本只是在记忆的边角里兀自落灰的人,随着她一步步的回归,又重新变得鲜活,令她感觉熟悉又陌生,虽然没有怎么说过话,却都觉得彼此有另外一种亲近之感。
庄雪盈帮着几位老师把卫生全部打扫完,又和院长聊了一会儿,这时已经八点钟了。她的家离这里不算太近,需要转两次地铁,全程大约四十分钟。冬天的夜里行人较少,每个都行色匆匆,她便不再耽搁,从硬邦邦的木头椅子里站起来跟院长告辞。
院长快六十岁了,头发白了一半,但是烫着时下流行的内扣梨花小卷,显得非常洋气又充满活力。老太太一直把庄雪盈送到大门口,笑眯眯地,一边朝她的背影挥手一边叮嘱:“到家记得打个电话啊。”
“好的,曾奶奶,您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感冒!”庄雪盈撑开了雨伞,半张脸埋在红色的围巾里,也朝后面摆了摆手。
雨不大,但是路上的行人却因为雨意而少了很多。庄雪盈看路边的店里有一盏盏灯亮着,人却没有多少,似乎都藏在深处伴着雨声各自睡了,整条街道上呈现出一种的宁静,只有一两个行人和她偶尔擦肩而过。
如果此时密布的云层里有一只眼睛,一直在无声地观察这个世界,那大概是jpg格式的图案忽然动了一下的效果吧。
庄雪盈想着,似乎真的看到了有一只眼睛,原本一本满足地欣赏着jpg,忽然她自己这个小黑点在画面上移动了一下,然后又有其他的小黑点也开始移动,小黑点们哒哒哒地在整张画面里跑着,那只眼睛才猛然发现,自己看了这么久的jpg其实是一张gif,瞬间充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
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在伞下的一小片晴空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咦?”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路边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这个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粉色小棉衣,扎着两个细细的马尾,发色偏黄,看起来柔顺又光滑,大约有点自来卷,发尾即使被雨沾湿了,还固执地卷曲着,有种傻气的可爱。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呀?”庄雪盈加紧了两步,走到了她身边,把雨伞朝她的方向倾斜,同时蹲下*身来,从包里翻找出纸巾,给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刚一触摸到这个小女孩,庄雪盈就意识到她应该已经在雨里站了很久了,小棉衣的表面几乎已经湿透了,变得沉重而丰沛,稍稍用力就仿佛能从中掐出水来。
“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庄雪盈朝四下里望了望,企图透过茫茫的雨幕,捕捉到那么一两个焦急的身影。
小女孩扁了扁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庄雪盈想起了自己包里还有刚才剩下的几根棒棒糖,赶忙拿出来,剥开包装纸递给她,“别哭别哭,姐姐请你吃糖好不好?草莓味儿喜欢吗,你看,这个颜色跟你的衣服是一样的,可爱吗?”
小女孩没出声,也没接过糖果,而是低头去看自己鞋子上的蝴蝶结。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看庄雪盈还是举着那支棒棒糖,一脸笑意融融,终于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在糖面上舔了一下。
“姐姐……”
她的声音低哑,还带着哭腔,像是一只小动物。
“哎!”庄雪盈答应了一句,“小朋友,你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姐姐给他们打个电话好不好?”
小女孩摇了摇头,犹豫着伸出了一只手。
庄雪盈注意到她的小手有些颤抖,也许是在雨里被淋得太久,被寒意浸透,皮肤之下冰冷刺骨,却在皮肤上泛起病态的红。
庄雪盈连忙也伸手拉住了她。
紧接着,她就感觉从那只小手上传来了微弱的力量,它的颤抖逐渐平息,分享了大半的寒意从自己的掌心一路攀援到心脏。
小女孩拉了拉她,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记得家在哪里?还是你爸爸妈妈刚才去的地方?”庄雪盈没有多想,站起来跟着她朝那里走去。
小小的脚印从水坑边缘踩过,溅起一点浑浊的泥汤,紧接着,大脚印就轻松地跨过。
“回家……”小女孩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看不见小小的眉眼,只有脑袋顶上的发旋儿同样是小小的一圈儿,湿哒哒的,没有了往日的欢活。
“嗯,不怕啊,姐姐送你回家!”
庄雪盈说着,忽然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天空。
它和她隔着雨伞,又被流连于天地之间的雨珠串联,在这一刻发生了难以言说的微妙联系。
远处的天际一片暗沉,几万里的高空之上,庞大的云层摇摇欲坠,正在咆哮着飞快推进。
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
沈亭暄抵达x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白天里旅客熙熙攘攘行色匆匆,广播里甜美而模式化的女声、行李箱滚轮滚过地面的隆隆声、远处飞机起飞发出的轰鸣声,种种明明无形却能够闭着眼描摹的声音,把这片广阔的空间填补得分外拥挤。
然而一到夜里,人群散去,广播也随之沉寂,只有偶尔才发出一声提示,播报着某趟航班准点或延迟的消息。候机大厅里空空荡荡,大片的座位空了出来,隔很远才有那么一两位旅客坐着,他们的鲜活像是随着阳光暂时隐匿了,或是低头看着手机,或是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神游,很久才缓慢地有下一个动作,静的如同一张画里模糊不清的轮廓。
沈亭暄穿了一件驼色的斗篷,很厚实,上面的绒毛短而细密,随着她的走动一起一伏,像是小动物呼吸时的肚皮。
她把半张脸埋在格子图案的围巾里,步履匆匆,大概是寥落的人影和外面漫无边际连星月也无的黑暗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