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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可是这个病偏偏很奇怪,它不是普通的侏儒症,因为侏儒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老,但我不会,我的身形和面貌像是定格了一样,再也不会长大、不会变老,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任何病症。
“生病真的很可怕,它消磨的不仅是患者的健康、神和心理状态,它还像远在千里之外的核爆炸一样,分明看不见触不到,也没有直接伤害到谁,却仍旧每时每刻地折磨着我周围的人。原本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在头几年里还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到了后面就变得冷漠甚至粗暴,我再哭诉被同龄的小孩子欺负或者嘲笑,他们只会骂我没用;妈妈原本也很好,一开始总是她带着我去各大医院,我很讨厌打针,应该说小孩子都很讨厌。而且没完没了的打针、抽血、化验,让我变得更加虚弱,情绪也更加暴躁和敏感,我大哭,嚎叫,把能摔的东西都摔掉,妈妈也不责备我,她只是很用力地抱着我,像是要把我嵌进她的怀里,但即便这样,到我十四岁的时候,她也变了。
“她对我不再有耐心,不再关心我的委屈、我的痛苦,我原本可以和她说那些话,说我的同学们都长高了,女孩子的身体开始有线条,男孩子的下巴会冒出毛绒绒的胡茬,他们从原先坦坦荡荡一起去河里游泳,变得连偶尔的眼神相接都感到心虚,他们忽然都有了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有,除了我。
“我原先跟她说起这些,她会安慰我、开解我,可是后来,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天开始,她就只会指责我。她要我端正心态,像个正常人一样去面对这一切,不能一直被病魔困扰,陷在里面裹足不前,她要我跟着其他人一起前进,甚至还要走到他们前头去。可是,我分明不是个正常人啊。
“正常人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至少应该有一两个相似的、能够分享秘密的朋友,能有权利支配自己的时间,能在什么样的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我能吗?我不能,我又有什么呢?嘲笑、恐惧、嫌弃、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憎恶,就连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邻居家七八岁的小孙子都要放狗来咬我,他以前很小的,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那时他就像只小猫一样。可是他也长大了,他长得跟我差不多高,又比我壮实,看着我被狗追得四处逃窜,最后摔倒了,身上全是土,他在旁边哈哈大笑。他的外婆听到声音出来,把狗牵走了,却连看也没看我一眼,路过他时还呵斥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和我待在一处。
“我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十四岁、十五岁,每一天我都要问自己吗,我做错什么了吗?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有钱人,还有那么多想要青春永驻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种病?时间把所有人都带走,甚至把我的声音也单独捎带着,让它能从稚嫩变得成熟,却独独把我这个人扔下了。我没法跟任何人和平共处,因为所有人的时间都是流动的,都在向前走着,我却独立于这条长河之外。我不是纯粹的大人,更不应该是孩子,那我是什么呢?
“我根本没有正常人的人生,所以我根本当不了一个正常人。”
“我是一个怪物。”
第133章终归虚妄21
“喝水吗?”她忽然说,从床边跳了下去,到外面的房子里拿了杯子进来,“刚烧开我晾了一会儿,现在正好,喝吗?”
沈亭暄的脑袋在枕头上艰难地左右晃了晃。“……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沙哑。
“白爽,”小女孩道,自己喝了一口水,又从房间的一角拖了张凳子来,乖巧地坐在了沈亭暄的对面,跟她的眼神交汇,笑了,“不过我猜你们大概会叫我温迪?”
沈亭暄想到那台在秦华纱厂里被发现的电脑,登录界面显示的用户名正是温迪。
“唔……我说到哪儿了?”她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样子非常闲适,沈亭暄看到她脚上还穿着之前那双缀着嫩黄花边的棉袜,只是鞋子从白色的圆头小皮鞋换成了一双明显是大人穿的粉红色拖鞋。
“想起来了,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我离家出走了。那天我妈下班很早,却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的那时候我已经不过生日了,自从我生了这种病以后,我的生日就像对全家人的公开处刑,提醒着无论我多少岁,都只能是小孩子模样这个残酷的事实。以前在这一天,家里的气氛总是很沉闷的,但那天不一样,我妈心情很好,她给了我点钱,让我去楼下的蛋糕店给自己买个蛋糕吃,我回房换了衣服,又从抽屉里把平时攒的钱都拿出来,因为我想买一个最大的蛋糕,我从那家蛋糕店的橱窗前经过好几次,很喜欢那个三层的婚礼蛋糕,最上面有两个奶油做的小人,很可爱,我想要。可是等我走到蛋糕店门前的时候,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比起蛋糕,我更想要结束当时那种和亲人彼此拖累、彼此怨怼的生活,想一个人活着。所以,没经过什么思考,我就决定要走了。
“刚开始总是很困难的,小孩子独自走在路上难会被人认为是走丢了,白天还好,晚上却是个大问题。好在我并不是真的小孩子,总有应付那些好心人的办法,也总能找到些地方去住的。实在找不到的时候,也住过火车站或者地下通道,夜里不敢睡实,怕被人抱走了,毕竟这具身体没多大力气,反抗不了,没想到早上醒来,竟然还在身边发现了一些零钱,想来是路过的人以为我是乞丐才扔的,我就拿这些钱去买早点吃。唯一的问题在于我必须经常换地方,不能总在一处待着,一个是怕引起别人注意,另外一个是因为乞丐都是有自己的固定地盘的,时不时还会和侵占自己地盘的人发生冲突,我不想卷进去,所以只能不停地走。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有时候也很害怕,但总体还是挺好的。因为没有人认识我,就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就自然不会有厌恶、怜悯、嫌弃,他们只当我是个擦肩而过的小孩子,顶多会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而稍微侧目一下,但是转头就忘了,再也不会有别的举动。”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原本撑在椅面上的手也握了起来,细瘦的手指蜷缩进手掌里,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沈亭暄缓缓眨了眨眼睛,感觉力气正在一点点地从身体深处回来。“然后呢?你遭遇了什么?”
白爽忽然抖了一下,像是空气里有看不到的电流在那一刻狠狠打了她,她低着头,整个身体却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圆圆的肩头也跟着抖动起来。
“然后就到冬天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很冷,我之前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