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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了缓,轻声说:“对不起。”
宋彰垂着头,眼睛盯着鞋尖,“不用跟我说。”
倪迦:“我会跟他说。”
“他肯定会原谅你。”宋彰眼睛上移,第一次见他褪去平日里所有的玩世不恭,语气平缓,但没有丝毫温度,
“你的对不起没有用,这种废话少说点。”
倪迦咬了咬唇,没有出声。
是没有用,不能让陈劲生的安全,不能挽回局面,甚至,不能安抚任何人的情绪。
“倪迦,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我一开始拼命撮合你们俩,为的不是陈劲生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宋彰的声音已经止不住的轻颤,他努力克制着,继续说:
“我希望他可以正常起来,我宋彰不是非他这个朋友不可,但我想帮他一把,我见过他最严重的时候,整整一个暑假不出家门,他爸妈什么也不管,打电话问两句就了事,如果那天我没去他家找他,我真的怀疑他会死在自己家里,还他妈没人发现的那种。”
宋彰哽咽了两秒,赶快仰头,把眼泪逼退回去。
“以前的事给他打击太大了,那么傲的一个人,你们对他干的那些事,就是把他骨头给打碎让他服软,他现在矛盾的很,人人都喊他一句“生哥”,心里比谁都自卑,每天心理和外界到的讯息都是反差的,所以越来越偏执,越来越调节不过来。”
宋彰拿过水瓶,灌了几口,胡乱擦了把嘴。
“倪迦,我不可能看着他再倒退回去的,那种狗日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顾南铭给陈劲生打的第一个电话是我接的,我跟他说了没事,但是他不相信。我说过的,你骗不了他,我也骗不了。很多事情他比我们都敏感。
你今天的遭遇,我很同情,但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陈劲生,我没办法不恨你。”
倪迦一字不落的听完,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
她摸了摸口袋,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哑声问:“有烟么?”
宋彰掏了把口袋,扔给她。
倪迦接住,又问:“手机能借一下么?我的……坏了。”
宋彰没多问,手机也一并扔给她。
倪迦说了声“谢谢”,然后拖着发软的身躯站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
“宋彰,我不是要和谁比惨。我爸死了以后,我家破产,亲戚背叛,我和我妈流落街头,还要还债,打官司,遭人骂,最后靠我的律师救济才吃饱穿暖。我经历的那些,一死了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也尝试过,但我没成功。”
“人人都痛苦,他过得不好,我未必就是幸福的。”
她停了一秒,缓缓闭上眼,“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宁愿今天挨那一刀的是我,我想赎罪,就没想过牵扯到他。”
“无论怎么样,他身边有你,你会替他记得这些痛,你会心疼他所有的遭遇。”
“而我,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人看到我也在受苦。”
第四十五章
倪迦在卫生间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不多,但已经渗进衣服里,洗不干净,她胡乱擦了几下,把手上胳膊上的血用清水冲掉。
水混合着血丝流进蓄水池,她重新捧起一把水扑到脸上,脸刺疼刺疼的。
再抬头,镜子里的她脸颊高肿,眼睛也肿,脸色惨白,蓬头垢面,嘴唇皲裂。
鬼一样。
她又接了把水,把头发理顺。
抱着烟盒和手机躲进厕所格挡里。
她手还是抖的,点了好几次,差点把头发撩着,小格挡里冒出一股机油味,终于点着。
她凑到嘴边,深深抽了一口,混乱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的舒缓。
她把手机拿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能把那串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打出来。
她总说不想再依靠他。
但最后,还是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他。
周弥山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接通,因为宋彰的手机是陌生号码,但知道他私人号的不多,响了几声,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喂?”
倪迦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下来了。
她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周弥山,我有事跟你说。”
“想通了?”
“……”
“我在等你愿意主动说的那天。”周弥山没有急着问她,语调很平静,“你有事瞒我。”
倪迦咬唇,“你现在忙么?”
周弥山把面前成堆的文案夹合上,“不忙,说吧。”
倪迦一边抽烟,一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交代了,有多前就讲了多前,她和陈劲生的恩怨开始,到肖子强对她的恶心行为,到陈劲生现在的情况。
一件一件讲完,时间连成串,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越说,眼泪掉的越凶。
周弥山听完,似乎淡淡笑了一声,“你只有在最糟糕的时候才想起我。”
倪迦合上眼,道:“没到最糟糕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好。”
她到底还是,太理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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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迦去警局做了笔录,又匆匆赶回医院。
肖子强和那几个兄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警察联系了他们周围一票人,都是些江湖混子,滑头多的很,要么装不知道,要么一口咬定不认识。
陈劲生的手术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但人并没有清醒,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随后被推入重症监护室。
那刀捅的,离他的心脏只有三毫米。
情况不容乐观。
更重要的是,病人的求生意识并不强。
倪迦和宋彰在病房外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他让她回家洗漱,休息一下。
倪迦点点头就走了,她跌宕起伏的熬了一晚上,心理身体双重打击,人已经快废了。
她出去找了家开门的早餐铺,随便吃了两口填饱肚子,然后打车回家。
再次进家门,家里还保持着她昨天出门时的原貌,拖鞋飞出去一只,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开水。
只是一天一夜,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她把陈劲生那件带血的衬衫泡在盆子里,亲手揉干净,洗衣水洗成了血水,散发着腥味。
她洗了很多遍,直到再也看不出来有血的痕迹。
她把衬衫挂去阳台,然后观摩它的衣领,它的袖口,它的裁剪。
想象它被人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