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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伞上的水顺着桌沿滴在地上,将地面浸湿了一大片,褐色的地面被水浸湿后,颜色变得更深了,就像沾染上了猩红的血渍,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两样东西,当然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即使出现了,方沫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微微皱眉,似不满被打湿的地面,既不进门,也不关门,就那么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书房。
书房里除了书架书案,还有一个软榻,方沫将狐裘扔在一边,搭上薄被倚在软榻上,继续看出门前没看完的话本儿,看那位夜半弹琴的书生,引来的会是山鬼魅,还是多情的小姐……
才看了两三页,敲门声响,方沫没理会,来的若是下人们引来的客人,会先在外面回话,至于不算客人的那个家伙,不在他睡的正香的时候来掀他被子就不错了,哪里敢指望他会这么礼貌的敲门?
所以此刻在外面敲门的,自然是那个将捡来的东西到处乱放,弄脏他的小花厅的不速之客,方沫没兴趣配合他的故弄玄虚。
敲门声先后响了三次,方沫依旧仿如未闻,门外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进门的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一身仿佛有月光流泻的锦缎长袍上,有致鲜活的花鸟鱼虫随着他的举手投足时而浮现时而消失,若是有人认为这些同色的暗纹是巧手绣娘的杰作,那就错了,这些致的纹路唯有在诞生之初就存在于这华丽的锦缎之上,才能如此浑然天成。
织锦这东西不算稀奇,但是要织出这么复杂致且独一无二的纹路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了,整个新城,能穿得起这么骚包的衣服,而且会真的将它穿在身上的人,就只有一个霍家堡的少堡主霍惊鹤,霍大少爷。
方沫的目光从那双华丽的短靴,上移到织锦的长袍,最后才落在来人的脸上。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皮肤娇嫩胜过寻常女子,唇色艳丽如涂丹,只是那双比常人略淡的眸子,仿佛天然便带着几分冰冷怨毒,宛若实质的目光如同毒蛇不断吞吐着的冰凉蛇信,令人心生寒意。
霍惊鹤在门口停下脚步,一双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在舒服的窝在软塌上的少年身上不断打量,口中道:“客人到了,还在榻上高卧,这就是方公子的待客之道?”
方沫从软塌旁端起热茶,低头啜饮一口,悠然道:“我不记得有请过什么客人。”
“先是闭门谢客,又是端茶送客,”霍惊鹤转身合上门,叹道:“原来你是真的不想见我。”
霍惊鹤语气低沉柔软,声音在舌尖萦绕,短短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竟带了几分温柔缠绵的味道,目光更是肆意的在方沫身上游移,片刻后又是一声宛如发至咽喉深处的、低喘般的叹息。
方沫听得浑身发毛,低头喝一口热茶压惊,想着这位霍家大少爷到底将他和什么人给搞混了?
“小沫,”霍惊鹤缓步上前,目光一直在方沫脸上流连,口中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会杀人的。”
方沫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他本来以为这个烧包的男人一定是霍家堡少堡主,但现在又不太确定了传说中的霍惊鹤虽然不务正业,但脑子还是正常的。
“你不认识我?”
方沫朝天翻了个白眼,只是他生的太好,这样乱没形象的白眼,都被他翻出了几分俏皮可爱的味道。
霍惊鹤缓缓点头,淡淡道:“原来你真的不认识我。原来你还不是他。”
他眼中的火热跟暧昧随着这一句话,褪的干干净净,整个人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人站直了几分,唇边勾起淡淡的浅笑,道:“方公子,陈遵虽然不是东西,但到底是我霍家堡的客卿,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把他给杀了,甚至连凶器都懒得带走,会不会太不将我霍家堡放在眼里了?”
方沫讶然道:“少堡主莫不是在说笑?什么陈遵?什么凶器?”霍惊鹤既然说出“我霍家堡”四个字,方沫便也不再装傻,反正不认识并不代表就认不出。
霍惊鹤嗤笑一声,道:“伞上的安息香,可使内力滞涩,用惯了的人不觉得,还可以用它圆融内力,但第一次接触的人却难会着了道儿。铜钱上涂抹的月蚀藤汁,经过方公子妙手调制后,专能破人外功……于是这一把油纸伞、一枚铜钱,在加上对方的轻敌之心,轻易就割了登上武评的二品高手的性命……方公子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令人佩服。”
方沫点头道:“少堡主想象力之丰富,也令人佩服。”
霍惊鹤淡笑道:“方公子这是不肯承认咯?”
方沫耸耸肩,道:“不是我做的,认什么认?”
霍轻鹤轻笑一声,走到方沫身侧,微微弯腰,指尖勾起他颊边一缕带着水汽的长发,挑至鼻尖深深嗅了一口,语气再度变得缠绵暧昧,从喉咙中发出几声若有若无的低笑,道:“方公子白日沐浴,若不是为了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难不成……是准备洗的白白净净,等着那姓陈的八尺壮汉来临……”
“幸”字还没出口,声音便是一顿,人猛地后仰暴退,堪堪避过掠过咽喉的利刃,指尖的一缕发丝因失去牵绊,漂浮在了空气,还没开始坠落,书房中的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重重落在院内的雨幕中,脚下水花飞溅的霍惊鹤背心渗出冷汗,肩头渗出鲜血。
那少年内力不算强,速度不算快,但一把匕首却神出鬼没,如影随形,一旦占据先机便咄咄逼人,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仅仅是眨眼间的功夫,霍惊鹤已经数次死里逃生。
最危险的就是他撞开窗棂时那一瞬间的停滞,差点被那少年的匕首抹了脖子,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用肩头挡了一下,此刻已经步了那陈遵的后尘。
少年没有追出来,隔着洞开的窗户看看外面的磅礴大雨,神色间似有些犹豫,于是对霍惊鹤展颜一笑,招手道:“打架太没意思啦,外面雨大,你进来,我们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少年原就漂亮的如同画中人一般,这样展颜一笑,更有令人失魂落魄的力量,霍惊鹤却全然不为所动,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刚刚在外面喝多了酒,正浑身燥的慌,淋会儿雨浑身舒畅……方公子不如一起来?”
他的内力还远没到内外交融、自成天地的地步,于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很快就被大雨淋的狼狈不堪,头发贴在脸上,衣服裹在身上,睫毛上、下巴上都滴着水,靴筒里也快被灌满了哪里能看出来什么“浑身舒畅”?
少年道:“我煮的茶可比春雨降火……少堡主进来喝一杯,保证什么火气都没啦!”
霍惊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