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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直视那暗蓝色的天际,一步步走过去,慢慢地吞吐气息,让海水漫过,从脚踝到膝盖,再到胸口。等冰冷的水快漫到眼睛了,就闭上你的双眼。过来,走过来,到这边儿来。”
封淇紧握住拳头,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夏荣皱起眉看他:“你不舒服?”
封淇解开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把额前的碎发撩到后面,露出有些红的双眼。他深吸了口气,努力把脑子里的声音清理出去,慢慢说:“没事,有点热。”
夏荣点点头,手指轻敲着桌面,两个人又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夏荣开了口:“不再续约,你考虑好了?”
封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
夏荣盯着他的笑,眼神有些不解:“封淇,你二十七岁。作为一个模特,这个年纪的确优势不大。但想想你之前的战绩,以你的条件,一旦转型成功,你也许能够有不可估量的成就。”
办公桌对面的男人,身材在挑剔的t台上依旧可称完美,尤其他那双眼睛,东方色浓烈,又具有个人特点,在国际t台上都一直备受关注。
那双疏离冷淡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叫人觉得眼前人似乎隔了很远,却又不算冷酷。这双眼睛给人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再加上封淇有些孤独的气质,让他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剥离出来。
而封淇笑得更开,点头说:“可是我在模特界已经待了十年了。”
其实这并不算太久。
在这家公司里,封淇并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模特,但是也许他是最特别的。
夏荣几乎没见到他怎么笑过,尤其像现在这样难以读懂的笑容。
夏荣这两年才调职过来,接手封淇的经纪事务,但跟他并不算太熟,实际上他也并没见过封淇跟公司里任何人有哪怕密切一些的关系。
夏荣感觉他像学校里面那种自我封闭的男孩儿,尽管封淇已经二十七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封淇的事业无法再上一层楼。
二十岁时一战成名,各大品牌纷纷向他投出橄榄枝,在那一两年国际上的大秀被他走了个遍。拥有让人印象深刻的外形、出众的表现能力的封淇,也许能够走到最高峰。
夏荣实在觉得可惜,但他知道封淇无意于此。他虽然专注认真地工作,却相当地缺乏斗志。就算无意再走向国际t台,无意转型。在国内模特跨界触电电影或者真人秀如此火热的局面下,只要他愿意,依旧能够有很好的发展,但封淇丝毫不为之所动,一概拒绝。
夏荣没办法了,合约期满,去留都由封淇自己决定。他向封淇伸出右手:“那祝你将来有更好的去处。”
封淇握住他的手,眼角微微弯起,“谢谢。”
夏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封淇那瞬间像是解脱了,却让他觉得那只是封淇自己以为的解脱,实际上他陷入了更大的困局之中。
夏荣晃了晃头,整理好思绪,继续埋头工作。既然封淇的合约已经结束了,这个人就跟他无关了。
封淇走出公司大门,三月初的天气,依旧春寒料峭。迎着刺骨的寒风,封淇面无表情,正准备迈出脚走下台阶,突然被大力地一撞,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拽住撞到他身上那个人。
是个男孩。瘦得跟豆芽菜一样,封淇一只手就拽住了他的后领。
他转过头来,倔强地抿着嘴唇。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嘴角一片淤青,脸上有好几处擦伤,但明显在看清封淇的脸后眼神变得吃惊而紧张。
被这样的眼神打量着,封淇愣住了。
那男孩却猛地挣开他,往前跑去,他声音微弱地对封淇说了句什么,封淇听不太清楚。
身后传来脚步声,保安停在封淇身边,纳闷地自言自语:“这小孩儿真怪。”
封淇转头看过去,那保安冲他笑了下,攀谈起来:“他来问我我们公司是不是招保洁员,我看他挺小,就问他多大了哪儿人,结果他吓得赶紧跑了。”保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憨笑着问:“我看着没这么吓人吧?”
封淇摇摇头,眼神聚焦在台阶前的地面上。
他走下台阶,捡起那孩子落到地上的一个小袋子,打开看了眼,里面有一堆零钱,竟然还有一张身份证。
封淇扫了几眼:外省人,十八岁,林初焰。
照片的人比刚才看到的健康了不少,脸上还有肉,没瘦成现在的样子。
封淇捏着这张卡片,在原地站了一分钟。
他瞥见那小孩又回来了,站在花坛旁边,死盯着他手里的身份证。
他瘦成一副叫人不忍心看的样子。身高也许有一米七左右,但因为瘦骨嶙峋,身材显得格外的小。但是却意外地长得不错,是个非常干净的男孩儿,双颊消瘦也挡不住他的神劲,眼睛亮得跟白炽灯似的。
封淇不知怎么地想到了自己的高中年代,那段时间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废物一个而已。
封淇把目光大方地放到他身上。
小孩身上穿着件挺旧的薄外套,双腿微微地颤抖着,应该是冻着了。
封淇也只穿了件衬衫,外套拎在手里,他却像丧失了知觉,丝毫感受不到冷意。
感受到封淇的视线,那小孩儿咬紧下唇,神情紧张又隐约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
这小孩儿明显地属于有故事的那类人,封淇突然间生出一种陌生的情感,他浮现出奇怪的笑容,走过去像逗小孩儿一样对他说:“初焰,你东西掉了。”
林初焰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称呼,傻站着看向封淇。
封淇没再笑,只打量了他几眼,问:“冷?”
林初焰条件反射地摇头,但是却不自觉地拢了拢衣服。
封淇眼神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细节,他把初焰的身份证塞回那个袋子里,又把袋子装进自己手臂上搭着的外套口袋里。
他直接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林初焰身上:“穿这件吧。”
身上多了重量,尽管更暖和了,初焰还是很自然地想要推辞。
封淇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背影太过特别,初焰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有那么一瞬间,林初焰几乎觉得,拿走这件衣服,就像替他取走了一件身上的枷锁一样。
在这个昏沉阴郁的下午,封淇的背影浅淡得快要使人无法将他从这灰色的天色中辨认出来。
他远远地离去,与初焰的距离间横亘起迅速清晰起来的尖锐的车声和此起彼伏的人群的吵闹声,而封淇就像一团灰尘,浮在空气里,谁也捉不住。
初焰吃惊地想:这种感觉又来了。
三个月前,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离出来。第一次坐长途火车,从车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