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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取消了,两人的对话就停在了这里。
-大概两点半
过了好半天,最后齐重山这样回道。
他在凌逸风看不见的地方将“见到你就不累了”一点一点删掉了,换成了更为合理的一句话。
齐重山不知道自己那样会不会很唐突,或者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唐突了。
但只要凌逸风没有明确说“不”,他就要装聋作哑地继续“冒犯”下去。
另一边凌逸风看到了他的回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凌逸风把手机放回口袋,反应过来之后就直想捂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话赶话的水平还是相当一流,话赶话地逼着告白,话赶话地逼着分手,这会儿又话赶话地莫名其妙就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刚刚分别一上午之后。
这是想干嘛啊。
凌逸风坐公交先回了学区房,工作报告填到一半的时候,齐重山的电话来了。
“我快到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可以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区房?”凌逸风有点震惊。
齐重山只是笑。
凌逸风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一个绘本,英文的,铜版纸,说的是一个小男孩儿,对着海螺说了他当时的心事,没想到这个海螺居然回应了他,耐心引导着他,为他解决了很多烦难。很多年后,男孩儿长大了,将海螺遗忘在了记忆深处。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居然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他这才知道,引导自己长大的不是别人,就是长大之后的他自己。
齐重山的笑声很轻,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磁性,和当年很像,嘈杂的背景人声也依然没变,公车摇晃着,连带着他的声音忽近忽远。
凌逸风突然就鼻头一酸。
他很想打个电话给当时因为敏感而极度自卑加极度自尊的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把这个人放跑了。
你不知道你会在他身上牵挂多少年。
他也想打个电话给当年的齐重山,说声对不起。
谢谢你那么照顾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我会督促他尽快长大的。
凌逸风赶到校门口的时候,齐重山正在仰头看着学校用巨幅广告牌贴好的光荣榜。
“上面有你学生吗?”齐重山问。
“没有,”凌逸风很干脆地说,“我才带了人生中的第一批学生,高二的,这边都是今年的高考生。”
“我才知道原来一中还贴历届状元和清北复交的学生照片啊,”齐重山朝着榜首啧了一声,“还贴的证件照。”
凌逸风乐了:“前段时间学校返修扩建了,现在学校灯箱后面还有你们照片呢,我每次去食堂打饭都能看到你。”
“帅吗,”齐重山跟着笑了起来,“不帅我自己去换一张。”
“可帅了,”凌逸风也笑,“我们学校一堆小姑娘想考你母校。”
“别吧,”齐重山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罪过罪过。”
凌逸风跟门卫大叔打过招呼,两个人往门内走,等路过老教学楼的时候,齐重山突然开口了。
“现在还有学生在里面谈恋爱吗?”他问。
“有,而且里边儿和当年一模一样,”凌逸风顿了顿说,“这些年我们学校艺体生越来越少了,本来一本率就有百分之九十朝上,金字招牌是竞赛,不靠艺术生打名气,就不重视他们,这些硬件设施还堪忧,就没谁愿意来了。”
“你现在也是老师了啊,”齐重山笑笑,“你知道你学生在里面谈恋爱,不管管吗?”
“我管什么,”凌逸风叹了口气,“堵不如疏。你可能不知道学校的规定,新老师都得认个师父,我认的师父是小莺,她跟我说,学生谈恋爱只要不严重影响学习或者违反学校纪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横竖初恋八成会分的……”
他说到这儿,话头就断了。
他想起齐重山跟他告白的那个晚上,他们俩也聊起了这个话题。他说,如果以后有人回学校当老师,知道学生会在老教学楼谈恋爱,是会坐视不管,还是会棒打鸳鸯。齐重山老老实实说了不知道,却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着情话,说如果你以后听说了这些消息,我希望你晚上回家告诉我。
齐重山在旁边跟着往前走,没出声。
“我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过了好久,齐重山才开口了,“也很久没打过球了。有时候想想,居然觉得还是高中好。”
“我也挺久没拿画笔了,”凌逸风说,“人一到二十多岁,就会突然进入一个瓶颈期,觉得自己活得没劲,陷入了日复一日地无意义忙碌中工作晋升吧,资历不够;提升自我吧,又浮躁。”
“我想明白一个道理。”齐重山说,“人只有活得不如过去,才会想回到过去。”
凌逸风猛地一怔。
“所以这些年,你有没有……”齐重山没想到自己真的下意识地把一直下意识在想的话给问出来了,立刻改口,少见地磕巴起来,“有没有想……想到过我。”
齐重山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不要脸的,而且这话问的相当阴暗,把最不该暴露的那点小九九都露了个一干二净。
人只有活得不如过去,才会想回到过去。
所以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怀念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有没有和我一样疯狂地想回到过去,却又害怕接触有关过去的一切。
“我……”
凌逸风沉默了好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齐重山整个儿抱住了。
动作非常快,快到凌逸风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什么叫心跳骤停。
这就是!
等凌逸风后知后觉地听见呼啸而来的风和清脆的碰撞声时,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篮球场边,正在打球的学生没有把控好球的方向,球笔直地朝他脑后飞来,齐重山大概是因为多年前培养出了优良的条件反射,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稳稳地接住了球,将球抛了回去。
问题是,接下来齐重山就鬼使神差般地微微低下了头。
秋冬季节微凉的鼻尖埋在了他的颈窝里,状若不经意地嗅了一下。
又挪开。
嘴唇很轻地在他的脖颈划过。
细细密密的呼吸激起凌逸风皮肤上的一阵颤栗,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站在那儿完全挪腾不了,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被齐重山抱着。
那种熟悉而安心的味道充盈着鼻腔,带着可靠的温度,亲密得让人想流泪。
然后松开手。
明明是在短短几秒间就一晃而过的事情,凌逸风却觉得漫长得如同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