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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温度。这依稀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在雪山上采茶的日子,那时,他与叶流心都是被雇佣的孤儿,工作是每日去雪山顶采摘一种据说最为珍贵的茶银山雪绿。说是雇佣,可是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连吃饱都不能,也没有任何自由,每天像狗一样地被呼来喝去地干活,吃的住的却比狗还不如。每次,当他因为采的茶数量不够或者回来得太迟挨打的时候,他就死死咬着牙,把那些让人憎恶的脸都记在心里,想着总有一天,等他出人头地,定要让这些人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知道他们采的茶很珍贵,也很昂贵,昂贵到只要有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完全摆脱这样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出产银山雪绿的只有一家作坊。他很不甘心,总是要偷偷留下一点来,就算不能卖,也要自己留着。
他的小动作引起了他同伴的注意,是和他分配到一起的另一个小孩,那时候的叶流心。沈轻霜从小敏感,也比同龄人早熟,他马上就懂得了那个小孩的目光是怎么一回事。当那个小孩不好意思又邀功似的把偷留下的茶叶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却也不甚在意,一个小孩能做什么?
叶流心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喝这种茶,他喜欢,只是因为它一叶千金,是只有那些衣着光鲜的人才能享用的珍品。而他,也要做那样的人。
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去争,去算计,去抢,否则,天上怎么会平白掉馅饼。
不过,上天倒是真的给他掉了一次馅饼。在他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一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哭喊着叫他儿子,并把他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从此,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的儿子,那里的孩子那么多,每天死去的也多,而从他以后的经验看来,他所谓的“母亲”,也不过就是想要个“儿子”可以,在家宅后院,有儿子的待遇和没儿子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他称为“母亲”的女人的野心写在眼里,这也正合他的意。与其说是母子,他们反而更像是种合作关系。他一步步地算计,一点点地谋划,到最后,他果然成了最大的赢家,得到了所有他曾经想得到的一切,同时,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他本该是快乐的,在最初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快乐的。可在短暂的快乐之后,他却又渐渐感觉到空虚,除了暗地里完成的各个事项,明面上,他就像一个纨绔子弟,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可再多的酒色也填不满他空虚的心。他是孤独的,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他也拒绝任何人试图侵入他的领地。
遇到叶幕的时候,他如同往常一样地纵情生色,他以为那是又一日的醉生梦死,没想到,他却遇到了他,一个和曾经的他那么像,又那么不像的孩子。
他没有办法抗拒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心,也不想抗拒。直到现在,他都万分庆幸在那时,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正被当成花魁拍卖的叶幕,当他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充实,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让他由衷地感觉到生命的活力,他不想放手。
尽管后来他知道他是杀手,甚至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他,他也依然无法对他硬下心肠。那孩子害怕到脸色发白的模样让他心疼,那副单薄却倔强的模样又让他心动,他能怎么样呢,他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在他面前,他就像没有底线一样一退再退,偏偏还心甘情愿。也许有一天,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把毒药端到他面前,他也会没法抗拒地喝下去吧。
他想要这个孩子,想要全部的他,就算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他也还是不想放弃。所以他又开始了他习以为常的算计,他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去抢,不争不抢,结果只有失去。
他的确成功了,叶幕最终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也决定完全抛弃过去。可是,为什么他却消失了呢,不是约好了的吗?
从绝影楼回来后,他先是等他,然后又开始找他,可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人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再没有人见过他。
第一年,他发疯一样地调动手下所有的人遍寻他的踪迹,不计一切代价,昏天黑地地找。
第二年,他还是一样地找,尽管没有任何消息;第三年,他渐渐感到有些无力了,只要哪怕有一丝的消息,他也能坚持下去,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小幕是不是只是从他的幻想中变化出来的一个幻影,他太孤独,所以连假的都忍不住当了真。
第四年,虽然他还在找,可是却几乎已经绝望了。那一年,他还听说叶流心把绝影楼遣散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叶流心把叶幕关起来了,还专门上门讨过人,可是小幕也不在那里。叶流心憔悴了不少,当他看到他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眶深黑,神萎靡,好像成了一株长在悬崖底下不见天日的枯草,唯一最有生机的,还是他手上的那只蓝眼睛的白色小猫。
院前的梧桐叶不知落了几回,沈轻霜还是没有叶幕的消息,他已经失望过无数回,却始终还是无法习惯。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小幕会回到他身边,只希望他能一切安好,平平安安的即可。
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到最后,都被打破了。
又是一个雨天。沈轻霜其实很不喜欢雨天,因为这总会让他尤其深刻地想起叶幕的离开,缠缠绵绵的雨丝就像一片片凌迟他心脏的利刃,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也仍旧让人血淋淋得难受。
手下的暗卫长带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疯子,小疯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却紧紧抱着一根枯萎的桃花枝,好像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一下傻笑,一下又哭得肝肠寸断,嘴里喃喃“公子,公子对不起……”
暗卫长说,这人是从前叶公子养过的一个小孩,名叫陈殊,和叶公子从前执行过的一次任务有关,他也是最近才找到他的。
沈轻霜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不顾那人身上的污脏,亲切地把陈殊从地上拉起来,殷切地问,“你知道你们家公子现在在何处吗?”
陈殊本来抱着桃花枝傻笑,听到沈轻霜的发问,突然就撕心裂肺地开始嚎叫大哭,“公子,公子他被我杀死了。”
沈轻霜脸上的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陈殊滚到地上,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抽噎着抱紧手中的桃花,“公子,对不起,小殊错了……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