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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好好调理,你会好起来的。”
侍奉的人适时的把汤药端了上来,看着苦涩浓稠的药汤,杨臻苦笑一声,端起来一饮而尽。
之前她还常常心疼大哥每日喝汤药的苦,如今风水轮流,喝汤药吊着性命的,倒是她了。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呢!”
“阿辞,你在恨我吗?”沐卿的声音遥远空旷。
“恨?”杨臻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个字,沐卿所推动的一切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实,他不过是,揭开了曾经丑陋不堪的一面。可她所经历的这所有的事情,没有沐卿,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境地,说不恨太牵强,只怕对于沐卿,杨臻再也拿不出当初对坐品茗,把酒言欢的心境了。
良久,杨臻才垂下眸子,静静的低语道:“我也不知道。”
“那,他呢?”
杨臻把身体靠回塌上,手掌拄着脑袋娇笑两声。
“提他做什么?我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不好么?”
沐卿神色微伤,拾药箱的手逐渐停了下来。
“好。”
杨臻满意的点头,靠回榻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她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能够利用的,也只有沐卿了。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第一百零五章诸法空相
青砖灰瓦,掩印在绿茵葱葱的山腰,院里的黄铜炉鼎里,白灰堆积成一座小丘,上面燃着几支袅袅的清香。
一声钟鸣,一段禅音,踏入这里,仿佛便脱离了红尘世俗,消下了几重业障。
杨臻抬眸看了看庵寺的门匾,不管世道如何动荡飘零,它始终静静的挂在那里,不荣不衰,不兴不哀。
进了庵内稍稍询问,在一个小尼的指引下,杨臻很快便踏进了供奉佛身的大殿。
今日并非什么黄道吉日,所以前来上香祈福的凡尘俗客并不多。空旷的佛堂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子,正跪在地上,认真擦拭着佛脚下的地板。
杨臻走近,到那姑子身旁的蒲团上跪下,朝着殿中*慈悲的菩萨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子,静静的仰望着,怕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也难以渡她这种罪恶血腥之人,到达苦海彼岸。
擦地的姑子注意到了杨臻,抬眸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她瞬间如遭雷击,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上,呆呆的愣在当场,片刻之后,又平静的捡起抹布放回身旁的木桶里,面色一片静然无波。
杨臻侧脸望着那芳华年岁的姑子,一张俏丽不凡的脸,变的清瘦素净,一双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红尘,变得寂静沧桑,头上三千烦恼青丝已落,只带着一顶青布的帽子,隔断了纷扰世俗。
“长歌,你还好吗?”
杨臻哑着嗓子开口,事已三年,她不想再责备长歌什么,身心,也已经无力再责备。
长歌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三年前落尽,这三年里,她过的心如死灰,只感觉每日佛前的吟诵,也难以洗清她造下的罪孽,如今再见到熟悉的脸庞,听到熟悉的声音,让长歌枯了三年的眼睛,重新落下泪来。
“大姐。”长歌开口轻唤一声,这一声,隔了时光太久。
“没想到,你竟然……”
话语说到一半儿,杨臻喉中哽咽,已经无法再说下去。她本来一身月白衣袍,描上了大哥那般飞扬的眉角,狠毒到以大哥的面容来见长歌,好让她知错,让她一辈子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可听沐卿叙述完长歌的情况,杨臻无力的放下了已经高束的长发,俯在妆台前默默的哭泣了良久。
她谁都可以恨,可以怨,可长歌呢?
“大姐。”长歌音色低沉苦涩的再一次呼唤,让杨臻回过神来。
“是我害了大哥,害了你,这三年或者我以后的三十年,都会在佛前日日诵经,渡大哥早日往生。”
杨臻心中难过,伸手握住长歌的手,触感粗糙,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双手,已经起了一道道的裂子,摊开了,掌心老茧积了厚厚的一层。
一把把长歌拥进怀里,杨臻所有的怨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原来看长歌愧疚悔过,她的心是那样的疼,怕是大哥在世,也不愿看到曾经天真烂漫的长歌,被他的死折磨成这般模样。
“长歌,你随我走吧!大姐不怨你,大哥也不会怨你的!”
“大姐。”长歌拍了拍杨臻的背,“这是最后唤你一声大姐了,我已经遁入空门,不想再回头了,你和大哥不怨我,我对我自己的怨恨,也在深深的折磨着我,如今这个选择,是对我最好的结果,至少我的心,会有片刻的宁静和救赎!”
悄悄抹去眼底的泪水,长歌苦笑着接着说道:“我的法号叫了悔,再见面,我该叫你一声施主了。”
“长歌,长歌,长歌……”
杨臻紧紧的抱着,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能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良久,拥抱了良久。
时隔三年,经历了太多,这个拥抱诉说了太多的悲伤和想念。
在佛前,姐妹两人跪坐着,默默的为挂牵的人祈祷,一直从清晨到日暮,杨臻才起身,离开了佛堂。
行至门前时,长歌望着杨臻离去的背影,大喊一声,“大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杨臻回眸一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一定。”
但愿,待她也离开了这复杂纷扰的尘世,与大哥令蝉,与曾路,与张艺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幸福快乐的和之前没心没肺的时候一样。
清脆的木鱼声从佛堂中传出,伴随着低声吟诵的佛经,久久回荡在杨臻的耳际。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愿大哥,也随着这经文,已然渡过苦厄,到达了幸福的彼岸。
庵子的山脚,有零星几家农户坐落。
杨臻推开其中一家农户破旧的木门,一个满是胡茬的男人,左手举着斧头,正用力的劈断面前的木柴,而右手处,是空荡荡的一管袖筒。
见有人进来,那人抬头望去,目光瞬间凝住,一片震惊。
杨臻环视着周围破旧的茅草房舍,末了,目光落到那人褴褛的粗布衣衫上,抬脚款款走去,冷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燕韦世子,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