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8 人生在世拼城府】
韦宝暗暗好笑,没有想到廖大人身后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居然改口称呼自己为韦公子了。
祖春才见韦宝居然否认跟杨家有关系?不由更是觉得韦宝厉害的狠,能年纪轻轻就闯出腕儿来,的确不是等闲人物!又见韦宝仪容俊雅,气质华贵,更是掂量不出韦宝的斤两,胆气再下去两分,暗忖打衙役了,我手下更也没有这种人,他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乡里人,你们敢打衙役官爷们?”
傻子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韦宝的一帮手下急忙顺着韦公子的意思纷纷摇头,都道:不敢不敢,见着衙役差官老爷们,恭敬都来不及了。
“怎么样?大人?是误会呀,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如果大人和诸位官爷们赏脸,不如坐下小酌几杯酒,这天寒地冻的,此时又到了用膳的时辰。”韦宝从刚才冷冰冰的一副面对杀父大仇,视死如归的脸色,立马换成了一副活脱脱的奸商面孔。
廖博明、祖春才,以及来的大批官员和衙役们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没有想到韦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邀他们一起喝酒?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头回见这么不要脸的。
但众人不但没有一个人会瞧不起韦宝,反而都不自觉的对韦宝十分的欣赏,该硬该软,人家这才叫拿捏的到位,就是最愚钝的人,都佩服的紧。
廖博明看向祖春才,等着祖春才拿主意,现在廖博明的心气被韦宝这么一赔笑,弄得顺了不少,暗忖要真的就此坐下吃顿饭,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便也不算丢人了,毕竟韦宝是刚刚才冒出来的人,没有几个人知道韦宝这个人,永平府府衙跟韦宝之间更加谈不上往日恩怨。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除了廖博明和祖春才,没有人知道。
祖春才也想到了此节,但本来是来找韦宝晦气,给韦宝下套的呀,怎么变着变着就变成一起吃饭了?转念一想,这倒还真的是解决的办法,不就是为了拖延不让韦宝离开永平府吗?这顿饭吃了,下顿饭正好顺势让廖博明请韦宝,然后韦宝又需要回请,两三天功夫一耽搁,到时候便好向吴三凤交差了。
只是祖春才感觉面子上抹不开,僵在那儿。
韦宝看出了两个人的心思,不由暗喜,他是最讨厌到处树敌的,人生若处处是敌人,活着得多累?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忽然愿意转变,但是至少说明对方已经没有继续升级矛盾的意图了,这总是好事。
“在下是永平府后学,居住在抚宁卫已经三代,算是土生土长的辽西人,能有幸结识廖大人和诸位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大人们也请体谅这些衙役官爷们,大冷天的,都请喝杯水酒,吃点酒肉暖暖身子吧?”韦宝笑眯眯的连篇好话往对方众人的脸上砸,完事还行了一个读书人的作揖礼,一副读书人和读书人之间交往的态度。韦宝清楚大明官场都是由读书人组成的,用读书人之间的交往方式,能化解对方的戒心和此刻的尴尬情绪,这可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台阶了,既让对方有面子,又不会太过着于痕迹,也不会堕了自己一方的威风,实在是很得体哩。
刘春石见识过公子的交际功夫,但任凭哪一次都没有这次这般佩服,因为这次面对的是来找公子麻烦的人,而且是素不相识的人。
祖春才更是对韦宝心生好感,呵呵一笑:“既然韦公子这般说了,廖大人,咱们就坐一坐再回去又何妨,既是误会了,改日再查实便是了嘛。”
廖博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祖春才,彻底弄糊涂了,他本来是祖春才喊来撑场面,领头抓韦宝的,现在又是祖春才主动要与对方修好,倒像是他非抓韦宝不可,实际关他什么事情?对众人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你们都喝杯酒再走吧。”
韦宝见事情成了,不由大喜,急忙招呼还傻愣愣的靠着墙站的客栈掌柜的,“掌柜的,赶紧让人招呼众官爷呀,帐都算在我头上,把最好的酒菜都拿出来,不要怠慢。”
客栈掌柜的被韦宝一招呼,这才如梦方醒,咽了口口水,像是在看戏,只是一部戏似乎还没有唱完,本来是一部打戏的,怎么忽然又变成合家欢的喜剧了?
客栈掌柜急忙忙不迭的连声答应着,跑的叫一个快,到了楼梯口,大声招呼店中所有伙计:“都动起来,好好招呼诸位大爷,最好的酒菜都整出来嘞!”
韦宝呵呵一笑,感觉客栈掌柜的的台词,怎么有点像青楼的老鸨的台词,不去理会这些,转身亲切招呼廖博明和祖春才,以及一众官员。
“廖大人听口音,和我家很近吧?我是抚宁卫金山里的。”韦宝笑眯眯的套近乎,将自己刚才的位置让出来,让廖博明上座,同时让祖春才也上座,自己则在二人下手相陪。
廖博明和祖春才见韦宝招呼的周到,让人很舒服,都暗忖韦宝实乃官场老手的手腕,这少年怎么看怎么也才是个弱冠年纪,就是从娘肚子里出来就学做官,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廖博明说了自己家的一些情况,韦宝不由大喜,“我想起来了,在抚宁卫,有位小旗官是我交好的大哥,他叫廖春宝,是小旗官,他说他家有个堂兄在永平府做高官,莫不就是同知廖大人呀?这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在下虽然不才,和廖春宝廖大哥却是一见如故,很谈得来的朋友,早就想拜见廖大人,只怕自己身份低微。”
“原来你和我堂弟认得,这事情闹的,的确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可我哪里是什么高官?小小的五品同知罢了,直隶地面上,比王八还多的官。”廖博明自嘲的一笑。
听廖博明这么说,韦宝顿时对廖博明心生好感,知进退,这是韦宝最看重的品质,不满足于现状,却能保持谦虚,这种人才有机会出人头地,否则很多靠着祖上的蒙荫得坐高官,也未必能把位置坐扎实。
“廖大人过谦了,那我们这种人,就是王八身上的毛了。”韦宝呵呵一笑。
韦宝的话虽然粗俗,却将刚才廖博明那句自嘲的稍显重了点的话转化成了一句玩笑,惹得廖博明和祖春才跟着齐声笑出声来,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
韦宝再问祖春才的情况的时候,祖春才也不隐瞒,大致的说了。
韦宝暗忖跟自己起先料想的差不多,笑道:“果然是高人不露相,以后能有机会多多向先生请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这好办,吃过饭便是朋友,晚上我让廖大人请客便是,咱们接着喝。”祖春才笑道。
“哪里要廖大人请客,这真是太伤小子的心了,必须我请,廖大人要是高兴,这就是我的荣幸才是哩。”韦宝急忙道。
祖春才听韦宝这么说,忍不住撇嘴一笑,暗忖自己傻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自己私下与韦宝接触一下,便能将他留在永平府,何须这么兴师动众的,最后反倒是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看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后生懂官场真谛。
廖博明也觉得是这样,跟祖春才一样的心思,跟韦宝喝起酒来,便更加尽兴了。
韦宝拐弯抹角的弄清楚了祖春才的意图,也不算是韦宝弄清楚的,是祖春才借着多喝了几杯,故意‘透’给韦宝的。
韦宝便将自己和杨家的关系大致说了,只是经他的口才,稍微有所转化,本来是因为他先得罪了吴大公子,然后他才拉上了杨家,实际上杨家和吴家并无多少芥蒂,但是被韦宝一说,反而成了杨家和吴家因为官场上的争执而牵动了他这么个小人物,而实际上,他早就和杨家的杨大公子有交情了。
“你看就这么点小事,说开了也不就这样吗?我找谁惹谁了?”韦宝一副无奈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
廖博明和祖春才这才弄清楚‘原委’。
“这事不难办,老弟,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在这永平府多玩几天再走,到时候我让我们家老爷给吴大公子去信,就说是实在是杨家来催问了,无法再留,怎么样?”祖春才道。
“先生,这只怕不行,我本来说明日就要走的,但是既然先生对我这么高看,这么隐秘的事情都透给我了,我也不能不晓得好歹,的是。”
“大人说的是。”
祖春才和廖博明见祖光耀连赴宴都肯去了,极为高兴,要不然中午和韦宝说了一番话,等下再换来带兵捉拿,心里到底有点过意不去,而且,韦宝在二人乘轿子走时,已经让人奉上了‘见面礼’了,每人二十两纹银,这还不是求办事的银子,只是赴宴客套的惯例,算是非常丰厚了,二人都极为欣赏韦宝的大气,会做人。
晚上,次日中午,次日晚上,韦宝便宴请永平府上下官员连着吃喝,此时将至元宵,永平府的一帮官员倒似乎是提前将元宵节过了。
祖光耀也对韦宝极为欣赏,虽然两个人的年纪差了快四十岁,倒是很谈得来,加上祖光耀的家乡离金山里也不远,祖光耀又是举人出身,韦宝就差顺水推舟抱上祖光耀这颗不算粗的腿了,只是祖光耀碍于韦宝此时和吴家尚有纠纷,不敢和韦宝走的过于亲近。
到了晚上,吴大公子和杨大公子写的信函分别送到了永平府府衙。
吴三凤在得到了老林子绺子帮震天北报信的情况下,已经知道了韦宝得了震天北的部分人马,并且穿过了抚宁卫,到达了永平府的消息。
吴三凤的惊讶和愤怒自不必说,大骂震天北无用,对韦宝彻底起了杀心,本来吴三凤只是想让韦宝吐出那批货,教训一番,或者弄去做几年牢就完事了,并没有太看重韦宝,现在情况则不同了,吴三凤很清楚:手中有了一帮悍匪加盟的韦宝,已经具备一定的‘实力’。
因此,吴三凤给震天北和祖光耀的回信,都是必杀令。
相比于吴三凤的回信,杨弘毅的来信则轻描淡写的多,只是询问了一下韦宝到底犯了什么事情?简单的一句话,其余什么也没有多说。
祖光耀将两封信都拿给祖春才看过后,问道:“现在怎么办?吴大公子想让我动手杀了韦宝,韦宝明天就要启程离开永平府了,今晚必须决断,不然明天就来不及了。你说吴大人知不知道这事?”
“吴大公子的爹必定不知道这事!”祖春才斩钉截铁道:“我觉得这事从头到尾,就吴大公子一个人在发号施令。”
“此话怎讲?”祖光耀诧异的问道:“没有吴襄发话,吴大公子敢这么乱来?杀人可不是小事,更何况这个韦宝背后还有杨家撑腰,并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
“老爷,正因为韦宝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我才敢断言吴大人不清楚这事,否则有杨家这层关系,吴大人绝不会为了区区一批货,闹得人尽皆知,这不是自己坏自己的名声吗?吴家要动一个平头老百姓,有多少法子?何必明刀明枪的?”祖春才答道。
祖光耀点头道:“说的有道理,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吴大公子,咱们也惹不起呀!听闻吴大人已经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吴大公子全权打理了,吴大公子又是吴家长子,将来必定是继承家业的。”
“吴大公子不管继不继承家业,吴大人才四十不到,至少也是十几二十几年后的事情,和眼下不相干。”祖春才分析道:“老爷可以这么回信给吴大公子,就说卫指挥使司来人将韦宝接走了,我们根本拦不住,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至于韦宝从关内做了生意回来的时候,只要不带货,很有可能都不走永平府过,直接回去了,那样,咱们就更管不着了。老爷千万不要无谓的卷入这些高官间的争斗,更何况吴大人还不见得知道此事,跟着吴大公子瞎闹腾,捞不到半点好处。”
祖光耀点点头,通过这两日和韦宝的接触,他也感觉14岁的韦宝,甚至比快三十的吴大公子更加稳重,杨大公子他也见过,话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个满腹心机的角色,这两个人都比吴大公子沉稳,“行,就这么办,那你明早等韦宝走了之后,给吴大公子和杨大公子分别去信,咱们放过了韦宝,也顺道给杨家卖个好。”
祖春才赞道:“老爷这么做是最稳妥的,两边都不得罪才是万全之策。”
“杨大公子不会将咱们放过韦宝的事情,透给吴大公子吧?”祖光耀又不放心的问道。
“不会,杨大公子我见过,轻易不会多说什么,城府极深,他把这事告诉吴大公子,对他有什么好处?仅凭这么点事情,也不能威胁老爷,反而显得他小气。我断定不会,老爷安心放走韦宝便是。”祖春才肯定道。
“行,就这么办吧。放了韦宝便放了韦宝,还得了人家孝敬的五十两纹银当见面礼呢,别说,这少年是挺会做人。”祖光耀往后靠在太师椅上,“本来就跟我一丁点关系没有的事情,这吴大公子非要给我来什么信?”
祖春才见祖光耀下定了决心,道别之后,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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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和永平府的一帮大佬吃了两天饭的韦宝,现在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因为杨弘毅并没有给他回信,而是直接给祖光耀去的信。祖光耀在请示了吴三凤之后,吴三凤的态度,韦宝倒是能猜到的。
“等咱们生意稳定了,天地商会的架子搭建起来之后,首先便是把情报工作做起来!”韦宝对刘春石道,“什么事情都靠猜,太揪心了。”
刘春石头一次听‘情报工作’这么个词汇,问道:“公子说的是探子的意思吧?”他不清楚为什么公子总是能造出很多没有听说过的词儿。
韦宝见刘春石明白了,微微一笑:“是,探子。皇帝的探子是锦衣卫,用来控制全国官员。皇帝在京城的耳目是东厂,连锦衣卫也得听东厂的,用来控制京官。咱们也得有自己的探子。没有探子就是睁眼瞎,就是聋子。我连名称都想好了,天地商会统计署!”
官署这类称呼,那是官家专用的,京城的各大部底下的机构叫司,刘春石听韦公子说以后专管探子的机构叫署,暗暗揣度公子是不是有心怀天下的雄心壮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