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鲁掌柜的心结
一位头围白布的大汉，龙行虎步而来。
此人，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生来一副草莽模样，却成了这间酒肆的掌柜。
掌柜来到陆凡这一桌旁边，捡起那一枚碎银掂了掂分量，粗声粗气道：“这位客官，银子给多了，只消一半便足够付饭钱，你看是加几个菜还是怎么着？”
“加一坛女儿红吧，我想请掌柜的喝几杯。”陆凡开口道，“小子我浪迹四方，初到此地，有些事须得和掌柜的打听打听。”
“这个好说，我鲁某人生平最得意与少侠这般豪爽之人来往，少侠远来是客，这酒，我请了。”鲁掌柜将银子放下，眉头一拧，大气道。
“区区几两饭钱，掌柜的无须为我操心，”陆凡说话间掏出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面上，“小子些许闲钱还是有的。”
鲁掌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少侠大气，是我鲁某人打肿脸充胖子了，我这就去吩咐后厨。”
“不急，不急。”
鲁掌柜往后厨而去，陆凡收起银票，双眼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附近食客的议论声一字不漏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诶，没想到这肥猫大侠出手还挺阔绰，乖乖，五百两银子，我在码头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干一整年也才挣二百两银子。”
“可不是嘛，不知道是哪家的阔少爷溜出来伴大侠行走江湖了。”
“这路上要是被强人给劫了，可真是白瞎这幅好皮囊。”
……
陆凡并没有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甚至他对肥猫大侠这个带有挪揄意味的称呼还颇为喜爱。
他侧过身，摸了摸阿肥的背脊，轻声道：“你是肥猫，我是大侠。”
饭菜上桌，酒水齐备。
陆凡一把掀开红布酒封，往一口土瓷碗里斟满了酒，又拎起酒壶，往青瓷杯里倒满了凉茶。
将酒碗推给鲁掌柜，他自己举起茶杯，开口道：“以茶代酒，敬鲁掌柜一杯。”
一饮而尽之后。
“嗝，”鲁掌柜打了个酒嗝，“你小子不痛快，年纪轻轻的喝什么茶，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修行功法有所忌讳，酒水这玩意还是少沾的好。”陆凡摇头道。
“哦，少侠还是修行中人？师从何门何派？”
“家师只是一介散修，我自己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你看我这样子，像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吗？”陆凡一摊手一耸肩，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哈哈哈，也对，大小苍山上那些仙家子弟哪里肯扯下脸到这种小破店里来吃肉喝酒，对了，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姓陆，陆地神仙的陆，名凡，凡夫俗子的凡。”
“仙凡云泥，到小哥身上却不分彼此了，好名字啊。”鲁掌柜大赞。
“过誉了，我这人，仙风道骨没有，俗气庸气倒是一堆。”
“不喝酒可没个俗人的样子，该喝还是得喝！”鲁掌柜说话间夺过了陆凡手里的茶杯，斟满酒水。
陆凡捕捉推辞，浅抿了一口酒，出言道：“酒还算不错，但比起那正儿八经陈酿十八年的桂花女儿红却还差了些意思，我看掌柜的这般年岁，若是有女儿的话也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龄，不知道小子我有没有机会混上两杯？”
鲁掌柜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大笑以缓解尴尬，答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女儿，倒是陆小哥你的喜酒我打算讨上几杯来喝，到时候可别介怀。”
“一定一定。”
“闲聊许久，”陆凡话锋一转，“也是时候说些正事了，小子想跟掌柜的打听一件事。”
“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干年前，西边卧牛岭上有一伙山匪被官兵清剿，仅剩十余人流亡四方。”
“据称有一人东躲西藏最后在这燕秋镇里落了脚，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线索？”陆凡双目炯炯，直盯着鲁掌柜的一双豹子眼。
“我在这开了十多年店，镇上的人家基本都还熟识，要说线索，还真有。”鲁掌柜说到这，左右转了转脸，压低声音道，“我怕遭歹人报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劳烦少侠移步。”
“掌柜的带路。”
二人起身，鲁掌柜径直穿过了后厨，往柴房走去。
站在柴房门口的空地上，鲁掌柜伸手去解腰间的柴门钥匙，手上一抖。
钥匙坠落在地，弹到了陆凡脚边。
“烦请少侠帮我捡一下钥匙。”鲁掌柜开口。
陆凡闻声，弯腰捡拾，地下了头颅，背后空门大开。
鲁掌柜一甩手，一把解骨尖刀从袖中滑出握在掌中，向着陆凡的后心狠狠扎去。
陆凡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一切都在他的谋算当中，鲁掌柜路过后厨偷藏一把尖刀的动作并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这家店并不是陆凡随便选的，他看中了掌柜的头顶那柄白色木质钥匙所以才进来用饭。
通过他心知神通，陆凡知晓了鲁掌柜心中的几个心结。
其一，他早年间激于义愤杀了村子里几个地痞流氓，后来为了躲避官兵追查不得已抛下妻子与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落草为寇。
他对妻女一直心怀愧疚。
其二，为从匪寨之中脱身，他暗中将山寨的地形图透露给了官府，并且私底下准备好了逃跑路线，等到官兵杀上寨子时，他成功趁乱逃走。
对山寨的几位当家，他无颜以对。
其三，时间一长，官府撤去了对他的通缉，他这才敢打听妻女的消息，一路追查，最终在燕秋镇落了脚。
发妻已撒手人寰，面对着亲生女儿，他却不敢相认。
鲁掌柜平生最后的心愿是，赶在杀人偿命之前，听女儿叫自己一身爹爹。
这份心愿说朴实也朴实，说自私也自私，陆凡不想去评价什么是非对错。
他只是为了钥匙。
陆凡头也不抬，伸向钥匙的手平稳依旧，另一只手两指探出，绕到背后截住了那快若惊鸿的刀尖。
刀尖卡在了两指之间，任鲁掌柜如何用力，都不能寸进，他面露惊恐，两股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