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等着
南神国，燕都城。
一处位于城西的燕家别院花园里，晴文彦双指夹着一颗白子，悬在半空中，眉头微皱盯着棋盘，有些犹豫不决。
和他下棋的是一位中年文士。
文士面若冠玉，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却并不凌厉。他嘴角含笑，气质从容内敛，儒雅沉稳。
此刻，他轻轻合拢手中折扇，点了点棋盘左下角，道：“殿下终究是犹豫了一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棋盘上，黑白棋子互相绞杀，战势激烈。总体而言双方势均力敌。不过在棋盘左下角，原本局面占优的白棋却让黑棋突出重围，和中央形成呼应，使得白棋如今的局面反倒被切割开来，岌岌可危。
晴文彦一叹，投子认负：“其实就算我早下决心，也不过输得晚一些罢了。温先生智计无双，谋算之深之远，便是我父皇也深为钦佩。这黑白之征，方寸筹谋，也是同理。我不如先生！”
温先生微微一笑，起身眺望远方。
晴文彦也站起身来，和他并肩而立：“这南神国燕家，先生以为如何？”
温先生全名温旭骞，闻言，他摇了摇头道，“亢龙有悔。”
“哦？”晴文彦眼睛微微一眯。这四个字的评语，对南神国皇室燕家来说，可称得上相当看不起了。
“千年以降，宗门势大，渐成气象。如今这天道大陆，四大神国权柄大多都掌握在超凡宗门手上。只不过，宗门之图，不在世俗财富权势，因此，四大皇室才得以背靠宗门，统御天下。”
温旭骞悠然环顾四周道：“回顾上古时代，一国皇室，那是何等煌煌气势。天子居于皇宫，千军拱卫，宗门俯首，诸侯听令。一纸诏书，便能定千万人生死。可如今，皇室也不过是世俗家族中强一点的罢了……”
温旭骞说着，微笑着瞟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晴文彦：“这样的话，我对你父亲也同样说过。”
虽然有些尴尬，但晴文彦还是微微一笑：“先生尽请直言，文彦受教。”
晴文彦知道，温旭骞说的都是事实。
皇权荣光早已经落幕。而四大神国之所以还有皇室的存在，只不过是因为宗门的需要，是各方势力角逐相持的结果罢了。
温先生这番话，放在上古时代，那是大不敬。
可放在这里，却并无禁忌。
况且，如今一个强大一点的门派世家，就敢跟皇室对着干，更何况温先生大宗出身，身份地位之高，就连自己的父亲也要以礼相待。
他能跟自己一个小小皇子说这些，已经是很看得起自己了。
温旭骞点点头，接着说下去：“不过，既然四大神国还有皇室，那自然就有皇室存在的理由。宗门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正统之争，正邪之争，灵力地界之争……甚至有些仇怨乃是上古就结下的，不死不休。”
“而能得到所有宗门的认可，统御神国，这一国皇室，能位居千万世家之巅，怎么可能没道理？”
他笑着道：“温旭骞平生不服几人，但你父亲，我却是钦佩敬服。”
“文彦与有荣焉。”晴文彦拱手道。
温旭骞说道：“因此，虽然皇权衰落，但有雄主，也有一番作为。四大神国这些宗门为进军源头，互相厮杀，龙争虎斗。但自古以来，就没人能真正踏上天道山顶，拿下那至尊令牌，一统天下！”
“而这源头之争，怎么可能离得开皇室统御的世俗力量？别的不说，就说宗门延续传承，若没有世俗力量的支持，只怕早就断了。”
“可我们观四大神国，如今西神国最强，东神国和我北神国次之，南神国却是最弱。这其中，有一大半原因，都出在燕家。”
“燕家前几代帝王，蠢的蠢，弱的弱，荒唐的荒唐。南神国这些年新锐崛起，世家之间征伐不休，一片混乱，跟燕家脱不了干系。而如此拖延多年，到如今，却出了个燕熙……”
说道这里，温旭骞忍不住一声冷笑。
晴文彦不解地问道：“温先生，我观燕熙此人鹰视狼顾，野心勃勃，且深谋远虑，城府极深，有雄君之资。而且，燕家十八位皇子，也个个出类拔萃，其中不少天才人物。为什么你言下听来，却……”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温旭骞淡然道：“可不说的就是燕家么？”
他转头看着晴文彦道：“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这时候，来一剂虎狼之药，你觉得如何？”
晴文彦恍然。
温旭骞道：“南神国如此乱象，若是燕家出一个只有中人之姿的帝王，谨守本分，或许还能延续一下，可偏偏，出的是燕熙，而且还生了十八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嘿，南神国恐怕要变天了。”
晴文彦默然，良久，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父亲为什么还跟燕家合作？”
“我们不是和燕家合作，而是同南神国合作。”温旭骞淡淡地道，“四大神国，四方鼎立。每一个神国，都面临身边两个敌人。因此，若不彼此合作，互相牵制，灭国只在眨眼之间。”
他叹了口气道：“而这其中，西神国国势最强，而且越来越强，远超南北两大神国。如果不是顾忌南北联手，恐怕他们早就发动灭国之战了。”
说着，他脸上浮现一丝忧色：“而最近得到消息，西神国和东神国往来频繁。虽然目前我们和东神国关系不错，而且东神国也一直警惕西神国，但万一他们被说动，要和西神国平分天下……”
晴文彦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那样的情况一旦发生，北神国的处境将不堪设想。
“所以，哪怕只是为求自保，我们也必须拉上南神国，”温旭骞道，“东神国真要是敢跟西神国携手，妄图平分天下，那我们南北神国，拼着一个死，也要全力夹击东神国，将他们一并拉下马来。”
说着，温旭骞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过，这还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晴文彦没有出声询问，只一脸恭敬地等待着。
温旭骞轻轻一挥手，已然在四周部下了一道屏障，他微微一笑道：“最好的办法，是让南神国，也成为我北神国的一部分！”
晴文彦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见晴文彦的样子，温旭骞笑了起来：“当然，这是世俗层面，宗门力量方面我们可做不到。只不过是通过世家来影响宗门而已。即便是世家层面，也是可遇不可求。目前来看，我们唯一能合作的，还是燕家。”
而就在这时，花园树枝摇动，一道曼妙倩影自树木后转了过来。
这是一个白衣少女，肌肤胜雪，美貌不可方物。
晴时雨。
即便是身为哥哥的晴文彦，以及身为长辈且见惯了晴时雨的温旭骞，看见她款款而至的时候，也是微微一阵失神。
晴时雨的美貌，冠绝北神国！
不过，两人发现，少女走到近前，眉宇之间竟隐隐透着怒意。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
“妹妹，”晴文彦问道，“怎么了？”
“我倒是小看了那个废物淫贼……”晴时雨往晴文彦身边一站，对那护卫道：“你来说罢。”
“是。”护卫一抱拳，对晴文彦道：“殿下，刚才得到消息，我们派去百临城的三人，被杀了一个……”
越听，晴文彦和温旭骞就越是惊讶，等到护卫将百临城的消息说完，两人都不禁互视一眼。良久，温旭骞笑道：“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晴时雨转身就走，一袭白裙在花丛中飘然若仙：“我等着他来找我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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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