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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皆是目不斜视,脸上没带着什么特殊的神色,但每一次踏步都极其有力,会震起一片青石道上的雪屑。
而在这只队伍最前方,一人身骑黑马,长发高束,玄甲银刀,朗月熠。
便是辛家少家主,辛朔。
古往今来英才辈出,巾帼英雄更是数不胜数。只说本朝的话都能有上十数个,比如叶修自己的老娘,也比如烟雨楼现任的当家楚云秀。此外还有叶修和苏沐秋一手带大的苏沐橙,这姑娘虽说还小但已经开始展露锋芒,不出两年,便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
在叶家老大的思想里,巾帼英雄,虽然巾帼两字在前,但她们这群人都有个共同点,那便是在她们站在你面前时,在她们那锋锐强大的气场感染下,你最先想到的绝对不是‘啊这是个妹子’,而是‘啊,这是个英雄’。
当一个人的能力、心智强大到某种地步,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已然超越了性别。
现在正于朱雀大道打马走过的辛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的周身仿若笼罩着带着银芒的剑气,随着她的脚步,她缓缓撕碎你眼前的昏黄混沌,带来清明深刻到刺目的,焕然一新的世界。
不愧是敢在十四岁上战场的人。
这时候黄少天也凑过来,他顺着叶修的视线看下去,只见骠骑将军仍是目不斜视缓缓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二楼张望的人们。
黄少不仅摇头感慨,也不知道是真好心还是看热闹“啧啧老叶,你这不行啊,我可知道,下面这位可是你从小定好的媳妇,两家就等你俩都到岁数就办事儿的,结果北边一打仗辛家就全族青壮不分男女的就上战场了,一去就是十来年…唉,你说你这枯守寒窑十来载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人家还看都不看你一眼,啧啧啧。”
说着还拍拍叶修的肩膀,一脸‘没事儿,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的欠揍表情。
叶修也没闹,反而笑着答道:“哪敢跟你比啊,想当初黄少为了师兄,瞒着师傅就夜奔到前线找文州去了,那战场上护他护的哟,没眼看。”
黄少天一听就要炸毛,“我告诉你叶不修你少造谣!我和师兄那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兄弟情,兄弟情懂不懂!”
叶修:“哦,兄弟情,都懂,都懂。”
喻文州拉过黄少天给他顺了下气,刚想对叶修说什么堵他一下的时候,叶修忽然动了。
他出身钟鸣鼎食文武双馨的叶家,少时又随性而为流浪于各门各派间修习,虽是表现的洒脱不羁,但实际上却是年青一代中实力最为强悍的那一个。
他看向窗外,辛朔已路过这间酒楼,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叶修晃晃酒杯,震荡的酒波中隐约映出他嘴边的笑意。他看向前方英姿飒爽琼枝玉树的骠骑将军,忽而带着点儿坏的眯了眯眼睛,刷的伸出手去,酒液被泼出,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冰片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攒成海棠的样子,向辛朔飞去。
鹅毛大雪之中,近乎透明的冰花并没有人察觉,但它破风而来,直奔辛朔头面部,按理说她应该会立马做出反应。但她就像是根本没察觉一样,任由那朵冰花簪在了自己束发的银环边。
张新杰早就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随着他的动作又仔细的看了会儿辛朔束发的银环,心下了然,对着叶修道了句:“好事将近?”
喻文州也笑眯眯的看过来,王杰希也放下茶杯饶有兴致的等着答案,就连周泽楷都开口了:“前辈…恭喜。”
黄少天:喵喵喵?你们从哪里看到好事将近的给解释一下啊?
喻文州缓缓道:“少天,你看辛少家主的发环,像不像叶前辈去年做的那一个?”
黄少天立马道:“什么什么我看看,诶好像真是啊,我当初还嘲笑老叶来着说他不好好研究他的千机伞改行打首饰了,这在个发环上刻上九朵海棠花这样无聊的设计也就老叶自己做得出来了,老叶挺有一手的啊,还会讨好媳妇了”
黄少天正说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王杰希忽然插嘴道:“按当年叶辛两家的约定,等花开到第十朵,便是两家互结秦晋的时候。”
张新杰点点桌子,“本该早早定下却被推迟了十年,也是苦了某些人。”
他对着叶修这么说的时候,还状似不经意的瞄了周泽楷一眼。
叶修笑而不语。
彼时辛家大小姐还没过及笄之礼,一头长发用丝绦束好垂在身后,就等着再过一两个月及笄礼上由她未来婆婆,也就是叶母作为长辈为其带簪,意为这个刚刚成年的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不日就要办喜事了。
但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一天,北边儿就又打起来了。北部向来是辛家军队的战场,这一战必得由他们出面。可辛家家主辛修钰早先就帮着叶父两人一起跑云南打仗去了,怎么着也抽不开身。虽然辛家各族人并不会因为没有家主在便无法打仗,但到底,还是得要个领头人,即便这个领头人岁数小或根本没有能力,只是为面儿上拉个大旗,那也有激励士气的重要作用。
于是,十四岁的辛朔,便作为这个大旗,被扯去了北方。
她的及笄礼,也就没法办了。
在她临走前,叶修和她在辛家后花园儿道别。春末海棠花开如雪,叶修最终掰下个花枝,用它不怎么熟练的为她挽了个发髻。
虽然挽的是个男士发髻还异常的丑吧,但辛朔还是挺喜欢的。
她坐在石凳上,叶修站在她身后一下下理着她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你都不在,那我干脆也去外面逛逛,京城里各家各派的路子我听得都脑子疼了。”
辛朔握住他的手指:“那你路上小心,别又为了琢磨出点新东西就不眠不休不顾身体,每个月都给…叶叔叶姨去封信报平安。”
叶修忽然把下巴搭在她肩窝里,说道:“行,哥会记得给老爹他们和口不对心的辛大朔写信的。”
“就是希望辛少家主可别让我像王宝钏一样枯守寒窑十八载才回来啊!”
辛朔噗嗤一下就乐了:“不至于,北部形式虽严峻,却不至于僵持,待其余三方稳定,北部不日便会被平下。”
“……你还真准备打下北部再回来?!”
远处小亭子中,叶母辛母含笑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本该最迟今年年底成婚,没想到却要经此隔离,两位母亲也有些唏嘘,再看辛朔那一股子‘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两位母亲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咬着耳朵商量了半天,最终拍板,最迟等十年,若是十年后北部还未平定,那辛朔和叶修就算是在战场上,也得把婚事办了。
于是,从那一年生辰开始,辛朔每一年都会到一枚束发银环。每过一年,银环上的海棠花便多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