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人之欲
暮碎夕阳点霞红，夜磨新月色皎洁。
转瞬间夜幕落下，陈玄于缸中苦熬了时辰，身心俱疲下忍不住昏睡过去。
重水依然拍打，热火依然煎熬，只是道基却光泽渐暗，三朵十二品莲亦是生机渐敛。
镇元子见状，摇头一叹，吩咐清风、明月停法，徒手将陈玄从缸中抓出。
“哗啦啦……”重水洒落地面，一滴一滴如有千钧，震得山摇地动，野兽嚎叫。
“童儿，且将贼秃抬去休息，然后再来晚膳。”镇元子吩咐二童子，说完迈步大堂而去。
“诺。”二童子应诺，答罢便以法力抬送陈玄。
玉兔高悬，月华如水。
陈玄迷糊中醒来，见躺在床，听虫声稀碎，有感浑身酸楚，于是起身而坐，摇晃了一下脑袋，清醒前后事情，匆匆去寻镇元子问询。
内堂中，镇元子卧云床休憩，忽然有感，侧身而起，朝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冒犯了。”陈玄推门而入，进内堂，见镇元子高坐云床，周身星辰点缀，燃香生烟缥缈。
“你来何事，我已知之，且先坐下，然后慢慢细谈。”镇元子说罢，随手招来云团，置于陈玄身前。
陈玄也不客气，坐下后静等镇元子下文。
“我本想以重水之力，激活你三朵十二品莲之能，岂料烂泥扶不上墙，最后功亏一篑。”镇元子哀叹道。
“老家伙，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陈玄站起怒道。
“没大没小，又皮痒了？”镇元子目光一凝，冷声斥道。
见被威胁，陈玄有苦难言，心想因自己造孽，所以才哉在五庄观此处，先是弄丢了四个徒弟不说，最后自己还成了小杂役。
“哼，枉费我一番心思，结果却没一点作用，骂你两句怎么了。”镇元子见他委屈，冷哼一声。
“唉，贫僧天赋，差强人意，枉费大仙一片好心，所以请说出几个徒弟下落，我等这就收拾离去。”陈玄眼睛一亮，接着自哀自怜道。
“想得美，吃我二十颗果子，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下有这种好事？”镇元子冷笑，显然对他作态无感。
“那要咋滴，你难道还要吃我了不成？”陈玄无奈，搞不懂几颗果子，至于如此嘛。
“那倒不用，留下来给我打杂两年就行。”镇元子跃下云床，来至陈玄身边玩味道。
“扯淡，这里一切安好，哪需要人打杂，你不过就想消遣老子罢了。”陈玄气急，思绪一天所作所为，对于五庄观全无一点用处，反而是他修为进步不小，与其说是干杂活，更像是在调教自己。
“天赋虽差，但脑子还算聪颖，没错，我就是想消遣你度日。”镇元子一愣，接着洒脱笑道。
“好歹是仙长，能不能有点前辈样子。”陈玄恼火，此刻觉得镇元子不但混账，而且还混账的很嚣张。
“前辈是何样子，且说来听听。”镇元子一笑，丝毫不在意陈玄言外之意。
“尊敬长者，心存善良，体恤晚辈……”陈玄表情一肃，一本正经，绞尽脑汁的将所有已知的人性美好说出。
“扯淡，这些不过是善欲而已，比之恶欲并无多崇高。”镇元子不屑，不知不觉也说了句后世之词。
“善欲？”陈玄不解，看着镇元子莫名。
“这都不懂，和尚怎当的。”镇元子奇怪，回忆陈玄能坦然吃血食，还以为他知道其中道理。
“贫僧没当和尚的天赋，大仙见笑了。”陈玄摸摸自己的光头，腼腆害羞道。
“罢了，既如此，那且与你说道一番，免得道门不回，一心只知佛门假仁假义。”镇元子道。
“大仙好像对佛门有偏见啊。”陈玄小心道，通过一天的相处，他好像发现了点什么，且前世书中也有言，镇元子的结拜兄弟红云，因准提之故，才将鲲鹏得罪，所以致使大劫中身陨。
“我对佛门没意见，它宣扬善道，符合天道之理，我只是对佛门二圣有意见，且日后你要回归道门，所以现在言明道理，对你今后也有裨益。”镇元子道。
“回归道门？”陈玄不解，毕竟'西游记'传完经就完本了，他也不知后续到底何事。
“回归之事且不说，先与你说说善恶吧。”镇元子摆手，似不想在此事多提。
“人有之二欲，一曰名善，一曰名恶，犹如黑夜与白天，二者皆为光亮，又好比阴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以善恶亦是相辅相成，只不过道祖与魔祖争天，最后道祖获胜，所以正道压制魔道，亦是善欲压制恶欲，所以天为清明，讲究天理循环之时也带情暖。”
“那若是正魔压制外道，是否恶欲压制善欲，于是天为污浊，自此物竞天泽，适者生存呢？”陈玄回答，觉得镇元子这理论有些意思。
“有点灵慧，还不算无可救药，天赋差可以弥补，脑子差只能沦为傀儡，日后人云亦云，成他人之兵甲。”镇元子抚须而笑，很满意陈玄的回答。
“大仙谬赞，不过，贫僧还有一事不解，既善恶皆为欲望，那为何从恶者多如牛毛，从善者却是凤毛麟角。”陈玄疑惑道。
“饥寒困苦逼人为恶，饱暖满足使人为善，人贱时以恶纳利，人贵时以善求名，世间多是先恶后善，所以恶者众多矣。”镇元子道。
“不懂。”陈玄困惑道。
“不用懂，知善念也是人欲，比之恶念高贵不了多少便可。”镇元子循循善诱道。
“大仙难道教我为恶？”陈玄问道。
“非也，教你修道而已，不为善所迷惑，自然不会偏执成魔。”镇元子答道。
“阿弥陀佛，大仙有心了，虽大仙言之有理，但能否放我与一众徒弟离去，毕竟红尘才更磨砺心性。”陈玄双手和十，有模有样念了句佛号道。
“放你离去，今后我消遣谁。”镇元子脸一板，不屑说道，显然看透陈玄心思。
“既如此，那告诉我徒弟何处，总该无妨吧。”陈玄丧气，算明白这些大劫中存活之人，不但不好忽悠，而且还很会反忽悠。
“这倒可以，不过，能不能相见还得看你本事。”镇元子一指点在陈玄眉心，使法将山河社稷图招出。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的眉心呢？”陈玄惊骇的看着图卷，搞不懂是何缘故。
“此为山河社稷图，是件先天至宝，原乃女娲之物。”镇元子将画卷摊开，平铺在陈玄面前，羡慕道。
“那它怎会出现我眉心，等等，你说原乃女娲娘娘之物，那岂不是说……”陈玄听出话外音，流着哈喇子兴奋道。
“能不能真正拥有此宝，且还要看你造化，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镇元子不爽，想他也是先天生灵，白活光阴无数，手中却也无一件先天至宝，想不明白陈玄为何如此好运，不但得了盘古精血不说，如今还有取山河社稷图之机会。
“那此宝怎样才算我之所有？”陈玄迫不及待相问，毕竟先天至宝可不是地摊货，它比之盘古精血也不遑多让，所以断不能失此良缘好事。
“哼，想真正得此宝，先成圣人再说。”镇元子一盆冷水浇下，想到他将来要和金童争圣位，心中嫉妒也变为幸灾乐祸。
“莫开玩笑，要能成圣，我还会在这里打杂。”陈玄不信，毕竟这太不靠谱了，而且成圣还是先决条件，鬼知道后面还有多难。
“莫气馁，在此打杂两年，夯实你成圣之基，待到成道，得至宝，享天地至尊之位也不无可能。”镇元子思及他日后之路难走，遂也不忍再作打击，难得一句勉励话语。
“扯淡，打杂若能成圣，我把机会让给你。”陈玄不屑，说着便趴在云座上，侧头对镇元子道：“来，先给大爷揉揉肩。”
“揉肩？”镇元子一愣，旋即目中寒芒一凝，一脚踹在陈玄屁股上，将其踢入岁月山山下。
陈玄末入图中，感受着屁股上的疼痛，心中满溢后悔，暗怪自己得意忘形，没事又撩拨镇元子这混账。
“四个小贼就在山顶洞府，你若能到，老子准你离去，若是不能，明天功课加倍。”镇元子气呼呼骂道，话语不但带上蛮横，而且连'老子'也学了去。
他骂完，忽察话语有病，仔细琢磨一番，发现问题出在'老子'后，遂又念叨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觉得这话似有玄机，于是仔细推算其意思起来。
“老子，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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