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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昏昏沉沉,脸上一片灰白之色。宁国府显然是不能再停留了,长公主已吩咐备车,准备带他回公主府继续诊治。宇文念细声细气地在旁边抖着声音要求由她带萧景睿到驿宫去休养,可想而知根本没人理会她这离奇的想法,只有岳秀泽见女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过来把她拉到一边,沉声道:“这里是金陵,你要有耐心才是。”
“喧哥怎么不在?”宇文念四顾无依,带着哭腔问道。
“他大概没能进来,在外面等着。我们毕竟是异族人……”
“师父,我们怎么办?”宇文念绞着双手,“长公主这么厉害,哥哥也没有要理我的意思……辰法师不是占卜过,四月是大吉圆日,我们这时过来,就一定能带回哥哥的……”
楚人是极信卜噬星测之术的,某位楚帝还曾经因为紫微侵帝星之象,就退位让太子提早登基,所以岳秀泽立即安慰道:“辰法师都卜过,你还担心什么?虽然他年轻,法位也不高,不过近来给陵王殿下卜的那几卦次次都是准的,你要心诚才行。”
这师徒二人在一旁低语,旁人并不注意,只有梅长苏偶尔瞟一两眼过来。誉王已重新指派了最心腹的数人保护卓家,搬送伤者的藤床也已抬来。莅阳长公主吩咐几名侍从去接谢弼谢绮,再最后回头看了独自留下的丈夫一眼,忍着眼泪跟众人一起出府。
宇文暄果然是等在府门外的,与今夜最不明状况的巡卫营官兵呆在一起,一直被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但样子看来却甚是安稳自得。对于府内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见堂妹平安出来,脸上才露出笑容,迎过来柔声道:“念念,怎么样?”
“他还没有跟我说过话……”宇文念扑进他怀中,甚是委屈地倾诉道。
“没关系,他今晚太震惊了,所以顾不上你。你与他并肩而战,他会记住你这个妹子的。”宇文暄搂着妹妹的肩,柔声安慰,“你想啊,我们挑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把事情揭出来,根本已经断了他所有的退路。这个跟私下相认的效果是不能比的。他的身份和境遇一下子变了这么多,就算现在不觉得,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虽然有长公主护他,但这大梁金陵,已经不是适合他停留的地方了。到时候我们再劝劝,他一定会跟我们走的。人嘛,总是想要见见自己的生父……”
宇文念点点头,视线一直追着萧景睿被抬上马车,辘辘而去,忍不住又掉了一阵眼泪。正准备跟父亲回家的言豫津无意中看见,怜香惜玉的毛病未发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对她道:“宇文姑娘,景睿的伤无碍性命,你别担心。长公主是个爽利大度的人,你多上门去求求,她会让你见见景睿的。”
宇文念知他好心,忙拭了泪,蹲了蹲身为礼,细声道:“是,谢谢言公子。”
言豫津点头回礼,又看了看宇文暄,因为不喜欢这个总是满脸假笑的大楚陵王,便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夏冬临离去前,特意绕到梅长苏身边,凑至他耳旁轻声道:“大才子,果然好手笔,有人竟说你棋下得不好,真真笑话。”
梅长苏笑道:“我确实下得不好,夏大人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夏大人只对自己手上接的案子有兴趣,多半也不在意人家的棋局如何吧?”
“说的对,”夏冬娇媚地一笑,轻轻吐气,“我只管自己的案子能破,在多余的闲事面前一向装瞎子聋子,你跟誉王殿下说,别找我,得浪他的力。”
“我从不传话的,”梅长苏耳侧被她吹得发痒,笑着躲开,“再说誉王殿下是聪明人,什么时候麻烦过夏大人?”
夏冬仰天一笑,转身拉了夏春,竟就这样扬长而去。
这片刻时间誉王已经安排好了护送卓家人的诸项事宜。他一向是个善以和顺揽人的主儿,卓鼎风又是爽直的江湖人,虽然戒心未除,但看样子对誉王的观感也有些改善。梅长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重新隐回,由誉王去幕,便一直远远站着。反正卓家现在暂时脱离了生死险境,总算可以略略松上一口气。卓鼎风毕竟与谢玉同谋了这些年,许多事情的细节他都清楚,单单口供的杀伤力就很大,只要在天泉山庄里还保存着一点点的物证资料,谢玉翻身的可能性就基本消失了。而这一切,誉王一定会做的非常好。
“本王派些人,送苏先生回府吧?”誉王得空过来,看着梅长苏的样子越发跟看着一个宝贝一样,“先生落水,身上都是湿的,受了寒还得了,本王回去就派御医来看看可好?”
“多谢殿下。”梅长苏一笑,“接下来的事情紧要,殿下还宜连夜处理,且别为我心。蒙大统领无端被卷进这件事情,看他的样子也反应过来自己受了我们的利用,有些不高兴呢。他现在还深受皇宠,职高位重,不可得罪。殿下先回府,我要过去想办法解释几句才行。”
誉王一愣,转头看看蒙挚有些微微黑沉的脸色,忙道:“如此有劳先生了。蒙大统领为人忠直,你解释时要小心些,此刻我们绝不能再树他为敌。”
梅长苏点头应了。誉王转身,刻意来到蒙挚面前客气了两句后,方带着卓家人一起乘马车离开。梅长苏后脚便跟着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蒙大统领辛苦了。”
蒙挚看看左右该走得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放松脸上的表情,道:“你还闲逛,不冷么?”
“现在有些冷了……这么晚都宵禁了,我一个平民百姓夜行只怕要被抓,大统领可愿送我一程?”
蒙挚一时没明白他是说真的还是在玩笑,直到一辆马车赶到近前,方才回过神来,陪着梅长苏一起坐了进去。
“飞流呢?”
“反正在附近吧。”车帘放下后,梅长苏放松了些,脱去湿重的外衣,抓了马车内的毯子裹着。蒙挚忙抵住他背心,给他发功运气活血。
“说实话,今晚真是……”运功已毕,见梅长苏脸色正常,蒙挚这才放心,想起刚刚过去的林林总总,不由感慨,“虽然你事先说了些,我还是觉得惊心动魄的。”
梅长苏叹一口气:“你旁观者尚且如此,他们身在其中的人,无异于一场煎熬……”
“对了,长公主当年的隐事毕竟机密,誉王有没有问你是怎么查到的?”
“这不是我查到的。”梅长苏裹紧了身上毛毯,淡淡道,“是誉王自己查到告诉我的。”
“啊?”蒙挚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满头雾水,“你说什、什么?!”
梅长苏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偏了偏头,慢慢道:“整个事情,早在年前就开始了。先找个贩运皮货的商人在红袖招里说大楚某老王爷跟萧大公子容貌相仿,再安排个老宫人无意中提醒皇后想起当年莅阳长公主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