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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没有娘。我爹有一个男宠。我爹极为极为疼爱那个男宠。我爹从来不过问我的任何事。即使,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些道理,是我六岁就明白了的。
六岁以前,听人说我有梦游的习惯。深更半夜地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嘴里小声哭叫,娘,娘,我要找娘。还摔得一身伤。我没什么明确的印象,只是记得,那时候似乎总是做梦,梦见我真的在一处什么地方迷了路,找不到娘,哭得天崩地裂。然后,就会被捧入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柔软馨香,让人安心。
凭直觉,那是一个极美极美的人儿。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却又是那样的温柔。我始终的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觉得那美人很悲哀地看着我,不停地向我道歉,不停地用那柔软的唇亲吻我,不停地叫我,宝宝,宝宝,娘的好宝宝。娘怎么会不要你,娘会永远永远守着你。泪垂到脸上,痒痒的,凉凉的。
醒来以后,就会看见余嬷嬷那忧伤的脸。余嬷嬷待我视如己出,疼爱备至。她的怀抱也很温暖,可就是没有梦里美人那种让人心醉的温馨。
“余嬷嬷余嬷嬷,我又梦到我娘了!”我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大叫:“我娘来看我了,她叫我好宝宝,还说要永远永远守着我。余嬷嬷,我有娘的。”
余嬷嬷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她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哽咽着说:“好孩子,苦了你了,都是傻孩子啊……”
直到六岁的那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两个下人的对话。
真可怜,怎么就那么巧?有了小少爷就难产死了……
可怜?恐怕可怜的不是这个!咱萧瀚山庄是干什么的?庄主可是天下第一医神尉迟云扬!当年是老庄主逼得急了,庄主又想和那个狐狸长相厮守,什么事干不出来?
诶?小少爷难道不是尉迟家的?
才怪!能瞒得过老庄主吗?小少爷的娘说起来也真倒霉,肯定是……
尉迟云扬是我爹。狐狸是我爹的那个男宠,叫月柔。我记得相当清楚,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我心平气和地走出房门,去吃饭。爹一如既往地端着俊脸不说话,那个月柔一如既往地往我的专用小碗里张罗饭菜。我垂着眼睛,慢慢地说:“爹爹,公子,雷焕给你们请安。”月柔忙着给我挑鱼刺,看到我来了,那对盖世无双的美丽大眼睛笑得月儿弯弯:“福儿来了吗?快来快来,今天有福儿最喜欢的鲫鱼汤哦,凉了就不好喝了!”说着要来抱我。我向后一躲,月柔的手扑了个空,有些尴尬地看着我。“福儿怎么了?”那声音又柔又软,清澈甜美,在我听来却是乌鸦夜啼。爹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走到座上,端详起那只用了许久的碗来。我要不要吃呢?有没有毒呢?正琢磨着,瞧见月柔用小汤匙轻轻搅动着一碗蒸腾着白汽的鲫鱼汤,撅着小嘴儿慢慢地吹。我一阵厌恶,筷子掉到了地上。我立刻站起来去捡,不偏不斜地撞上月柔的手,一碗滚烫的鱼汤正扣到他那纤纤玉指上。他惊叫一声,爹一把拉过他,顺手不忘甩了我一巴掌,把我甩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月柔又惊又怒,推开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看我半边脸肿的泛紫,大眼睛里瞬间就有了水光:“你疯了你!这么小的孩子,你,你,你倒真下得去手……”他倒不顾自己一身狼狈,手忙脚乱地解我的腰带:“福儿有没有烫到?烫到哪儿了?”我见他两手都是水泡,心里突然高兴不少。我拽住自己的腰带,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尉迟雷焕有娘。娘会心疼雷焕。还有,福儿只有娘能叫,你,不行。”
月柔像是被什么击中,突然木了。估计爹的巴掌又要招呼过来了,我冷笑一声,不顾他满手泡,握着他的手,暗暗下劲,拔出自己的腰带。我鞠了一躬,说:“爹爹,雷焕吃饱了。”转身出去的时候,听见月柔哭着说:“云扬,孩子还小,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爹你冷不冷静没关系。只要我够冷静就行。我总有一天会长大,而你们,总有一天会变老。
回到卧房,我疲惫不堪地把自己埋进被子。月柔太自以为是,他能以庄主夫人自居,主要是因为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可能我也就这点利用价值。这样的百般讨好,百般忍让,去你的吧。
余嬷嬷提着食盒来找我,掀开我的被子,摸着我的脸悠悠长叹。
“好好的,哭什么?”
我一摸脸,一手眼泪。
娘,不要紧。您还有个儿子。儿子帮您。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游过。
月柔喜欢养小动物,什么小猫小狗小兔子,一段时间接二连三地死掉。他心培育的花林着了火,浓烟滚滚。我原以为他会向爹告状,没想到,他只是对着一片焦黑默默流泪。我在一旁偷偷地看,看见他瘦弱的肩膀微微轻颤,只觉得一阵气闷,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快感。爹匆匆赶来,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月柔慌忙拉住他,拼命摇头。最后爹叹了口气,把他抱在怀里,满眼尽是温柔宠溺。
爹从未这么抱过我。
我抓着树干,一道一道地抓,甚至有两个手指的指甲翻起都没有感觉。余嬷嬷见我一手淋漓鲜血,着实吓坏了。她哆嗦着说,“小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轻轻一笑:“没事,没事,余嬷嬷,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
我十岁那年,被我爹赶出山庄。理由很简单,是我目无尊长。我哂笑。尊长?谁?那个姓月的男宠么?
出来以后,我发现我除了当个小少爷以外,什么都不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可是后来我有点感激我爹把我赶出来了。
因为七年后,我成了名动江湖的飞扇公子。
我当过乞丐。我曾经差点被饿死。我曾经被人打得一身烂伤而无钱医病,以致生蛆,恶臭不堪。我一瘸一拐地沿街乞讨时,看见萧瀚山庄的庄主拥着爱人,骏马雕车,风月无边蜜里调油地去郊区别院避暑消夏。
马车离去那一瞬,我被人一脚踹到墙上,头破血流。那人嘟囔着,什么东西!恶心死了!我默默地爬起,看了看地上碎成几瓣的破碗,什么都没感觉都没有了。
直到我遇到了师父。师父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缩在墙角的我,眼里全是毫不隐藏的轻蔑。
“想做我的徒弟么?那就跟我走吧。不过,你得有死的觉悟。”
师父没有夸张。他已经了九个徒弟,全死了,被他折磨死的。他可能以为我也活不下去,不是被活活累死,就是练功意外而死,或者干脆受不了就自杀而死。
可是我没有。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