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房间,地上堆着些废旧的纸板报纸,离我不远处一个女人正低着头拾些什么。我有些迷惑,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一动后脑传来剧烈的痛,我不禁闷哼一声。
那女人听到响声,扭头看我,见我醒来竟然猛地扑到床前,脸上的表情兴奋激动,嘴里发出“啊啊”的嘶哑奇怪的声音。
我被她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那女人看我的动作,竟然扁着嘴露出委屈的样子来。她看起来至少也40岁了,露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表情,我真是莫名其妙又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更年长些的穿着朴素的女人,女人一看我醒来,急忙走过来笑道:“小伙子你醒了?没事吧?头还疼吗?”
我朝她点点头,随即疑惑地看向她。
女人一笑,朝我解释起来,我这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天我去宾馆找住处,大概是遇上了那种蹲点抢劫的小混混,被打昏后东西被抢走,人就被扔到了巷子口的垃圾堆边。捡垃圾的哑巴女人,也就是我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女人救了我,把我背了回来。而现在跟我解释这些的李婶,住在哑巴女人不远处,看她可怜时常照顾着她。
“她?…把我背回来?”我看了那个瘦弱的女人一眼,诧异地问。
“是啊!那天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好端端地背了个大男人回来!我们才刚把你扶上床阿秀就腿软得倒在地上了。”李婶说到这里摇着头笑了笑。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哑巴女人,也不知道我要在那垃圾堆里躺几天。不过就算我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谢谢。”我向哑巴女人点头道谢,她笑咪咪地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愣在那里,李婶赶紧走过来拉下她的手,看着我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啊,阿秀这里有些问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哑巴女人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李婶,使劲挣脱着被拉住的手,她好像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概在她看来摸头只是表示亲近和喜欢。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很难受,为什么这样好的人命运却对她如此苛刻呢?为什么这些善良的质朴的人,却偏偏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在最艰苦的环境中?
想到这里我心里自嘲一笑,我又拿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同情可怜他们呢。我的人生,其实比他们还不如。
“小伙子,我家里有电话。要不你过去给家人通个信,让他们来接你?”李婶在旁边道。
我浑身一僵,“没关系…我…我家是外地的,就不让他们担心了。”我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真是谢谢你们了,打扰了这么久很不好意思,我这就走。”掀开被子想起身,刚坐起来头就晕眩得我停住了动作。
李婶和哑巴女人同时扑过来又把我按了回去,”你别急啊!你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你能去哪里!你头后面还肿着个包呢,先躺下缓缓。”李婶叹了口气,”人总是有个困难的时候,你也别急。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我朝她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心里却一阵苦涩。
李婶出去后,哑巴女人在一旁守着我,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担心。我有些困,初时的惊诧不安退去,现在不知怎的竟然觉得疲惫。
“我没事。”我朝她笑了笑。
她愣愣地看着我,我又强撑着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终于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整个屋子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大概已经是半夜了。我口渴得不行,喉咙里干得冒火。想了一下还是自己慢慢起身准备去找水,这个时候实在不好意思再吵醒别人。头还是痛得厉害,整个人也有点晕,那些人要是再敲狠点我估计我也就醒不过来了。
摸索着走到床前的桌子上,那上边搁着一个水壶,一提起来才发现是空的。四处环顾了一下,确定这房间再找不出跟水有关的东西,我只好开了门出去。借着屋外的光我一下就看到了墙边上有个水龙头,几步走过去扭开开关,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我心里庆幸了一下,伸出手捧了点水还没来得及沾到嘴唇,手就被猛地拉开,水都晃了出去。
我诧异着抬头,哑巴女人正站在我面前,拼命朝我摇着头。我耐心地朝她指了指水,手圈成杯子形状做了个喝水的姿势。她还是朝我摇头,然后扭紧水龙头,拉着我进了屋子把灯打开自己又转身走了出去。
我有些郁闷地坐在床上,不知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我想喝水。
过了会儿哑巴女人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个水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把杯子递给我,我愣愣地接了过来,这才明白她刚刚是不想让我喝自来水…
一口气把一大杯子水喝完后心里舒服了许多。我把杯子递还给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她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我有预感她一定还会回来,然后竟然有些期待地盯着门外看。
果不其然她又端着个小锅走了进来,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到我面前,打开锅盖。我这才看清里面是三个水煮鸡蛋。
她把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从里面拿出个鸡蛋,在锅边敲了敲,待蛋壳裂开后,便开始认认真真地剥起来。
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她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她眼角有些细纹,皮肤也粗糙。此时她的神情却专注得让我不敢出声打扰。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想得到些照顾和关心的。
明明只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疼痛和难受,因为在意你的人心疼关怀的目光,所以那些疼痛便无限放大起来,你要委屈撒娇哭闹,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更多的包容。
以前跟易天在一起时有段时间患上了偏头痛,每天早上6点起来煮中药,喝了三个月。还是没有得到过一句关心的询问。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事,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指责易天对我的漠不关心,只是我看着这个我才初识不到一天现在却坐在我床前为我剥鸡蛋的女人,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哑巴女人剥掉上面的蛋壳,只在手拿着的地方留了一小圈,然后把鸡蛋递给我。我从她手里接过,蛋壳竟然还是温热的,想是她煮好鸡蛋后又烧了水,将鸡蛋一直放在热水里保温着。
我咬了一口,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我赶忙朝她露出个很高兴的笑容。我连吃了两个,又拿了最后一个剥掉壳后递给她。她欢喜地接过,咬一口便抬头朝我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嘴角还沾着些蛋黄。
我憋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我笑自己居然笑得更开心了,可是她这样一笑整个人显得更傻,我笑得几乎停不下来…这样循环下去,就是两个人瞧着对方咧着嘴傻乐,那画面想想都傻。
只是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