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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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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棠系个保险绳,从厨房窗户爬下去,落到小平台上,然后再通过那层楼的窗户钻回楼道,金蝉脱壳。少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掉,让人捉不着奸。

少棠把孟小北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眼神示意指挥:靠边站,回屋待着,没你的事。

第八十六章出柜

门外来的,当然是亲爹,孟建民。

孟建民大老远专程从西安赶过来,一天都没耽误,就为儿子。这人眼窝深陷,蕴含血丝,身体清瘦却仍挺拔自撑。两年间在家养病,像填鸭似的灌药,浑身都能闻出一股腐朽药气。他肺水的病症消褪了许多,已经很久不用去医院抽水,算是治好了,只需服用中药丸调理。

孟建民也出人意料平静,克制,竟还不忘串门的礼数,提着东西上门的。

孟建民拎的是用红绳捆扎的两瓶装西凤,还有一匣从西安饭庄买的点心,大老远特意带过来,让人暖心。少棠眼眶一热。孟建民对少棠点点头。少棠发觉建民的手还是随心悄悄抖了,酒盒把桌子碰得哐当一下。

三人陷入难捱的沉默,四下寂静。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阳台,洒满客厅。沙发上扔着孟小北换下的长裤,茶几上摆两只渍有茶迹的马克杯,房间略微凌乱,一看就是男人住的,却又有家居的温馨。孟建民忍了片刻,压抑得自个儿肩膀后心都抖,突然欠身往主卧室走!

少棠大步上前,拦了:“建民。”

孟建民说:“我就进去看看。”

少棠:“别看行吗。”

孟建民眼眶发红:“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弄清楚我儿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少棠攥住孟建民手腕,扭得紧紧的,拦住。两个男人径直四目对视,眼神深深地看透,什么都不用说,一清二楚的。

两个爸爸同时厉声指着门口,把孟小北轰出门了,不让儿子搀和,要私下谈。

孟小北被迫滚出家门,在楼下焦虑地转圈,胃里焦虑翻江倒海。楼下社区花园里有晨练的大妈大爷,慢悠悠地伸胳膊舒展腿,世间被一片祥和的光芒笼罩。然而头顶的阳光深深刺痛孟小北的眼,刺得他眼花,心像在海浪中漂泊翻滚的浮萍。这条路真的需要勇气,在浪涛中挣扎前行,不知哪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被冲散了……

他干脆就围着他们家楼下跑圈,跑了好多圈儿,汗水浸透后心,发根处潮漉漉的。

孟小北胸口振出粗重的气息。一直感觉自己长大了,成年爷们儿,然而在关键时候,仍然显得渺小,怯懦,把少棠一个人推出去面对接踵而至所有可能的责难与压力,少棠去扛炸药包堵抢眼,自己真他妈没用。

孟小北从楼下早点摊买了豆浆和肉夹馍,又上楼回去了!

……

孟建民与少棠谈判,注定无法达成妥协。两人希望孟小北做出的选择决定,就是南辕北辙。两个都是爸爸,都爱这个儿子。对于孟建民,孟小北是他嫡亲老大,孟家长孙,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将来前途无量,他在乎这个儿子。而对于贺少棠,这是他亲手养大从小搁在身边看着成长起来的大宝贝儿,前半辈子预支了辛劳浇花施肥,后半辈子渴望共度余生,彼此就是无法割舍的依靠。

孟建民说,我没敢跟我媳妇说,马宝纯都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人来的。我就是想弄清楚!如果今天是我弄错,少棠你告诉我我弄岔了,没那回事,那我立马走人,咱两个什么事都没有。

少棠双手交握攥紧,说,瞒你是我做得不妥当,感情的事我没有克制住,我对小北是真心。

孟建民说少棠你脑子糊涂了吗?你也是孟小北他爹!你怎么想的?!

少棠说,感情过界了……我真爱他。没有闹着玩儿,没有不尊重,我拿小北当我爱人。我希望你能同意,将来都不反悔。

孟建民眼神都乱了,你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干啊!孟小北他即便是我闺女,他是个女孩子,你也不成,他管你叫爸爸!他当初喊过你一声干爹,他现在长大了你俩一辈子永远也是父亲儿子的辈分,中国人最讲究的家庭伦常,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咱俩这么多年兄弟相称,你喊我“大哥”,你这是打我脸呢吗?你打我脸吗?

少棠说,我喊你大哥喊了十五年,然后我爱你儿子爱了十年,我心里不难受?

孟建民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掏烟,病好几年没抽过烟,手抖。

少棠给他点烟,淡蓝色火焰在两人瞳膜上灼烧,一片纵横缭乱的火……

孟建民一直以来,多么信任少棠,互相认识快二十年,一桌喝酒一床睡觉,是从西沟那段最艰苦岁月并肩走出来的异姓兄弟的感情。现在各家生活都慢慢稳定富余起来,人人日子都发达了,住着单位的新房,赚着翻倍的工资,做着生意,赚着大把钞票。果然人与人之间只能共患难,难以同富贵;饱暖思淫欲,富贵生异心。

这种状况,父子乱伦对孟建民理智感官上的冲击,甚至超过男男同性之爱在当时年代的社会禁忌。他信任到把自个儿儿子交给对方抚养栽培了,以为这是将孟小北送上一条人生的捷径!

多么讽刺!

人到一定年纪,人生观价值观早已铸就成型,走上一条路就很难回头,互相很难说服对方。

两个中年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抽得很凶,心里都百转煎熬。

孟建民艰难地说:“少棠,我一直相信你这人做事靠谱,为人正派。孟小北一个孩子,你毕竟比他大十几岁……”

少棠说:“我刚认识小北时,他是孩子,很活泼可爱一个男孩,确实没想过走到这一天。”

“和小北年龄没有关系,他就是那个能牵动我、让我动心、想要宠着照顾着的人,让我感觉这世上能有一个人从内心底、从神世界上弥补我失落残缺的部分。有些话我甚至没有对小北说过,他让我感到感情上完整,神上很快乐,生活有希望……我没有他不行。”

孟建民不敢相信:“你这么多年不结婚,谁介绍你都说不要!所以你是那种,社会上所说的‘同志’。其实我也懂,陕北乡下插队的青年里有这样的人,我不是歧视。”

少棠打断,摇头:“我真不认为我算‘同志’,不是你想象那样,建民。”

“我没有别人,这么多年就小北一个,相依为命过来的,我喜欢北北,他是大姑娘还是秃小子,我都没在乎。”

孟建民一巴掌砸在茶几上,几乎弄伤自己手。手疼,心也疼,心乱如绞。孟建民说“你再喜欢我儿子也不成这件事就不应该发生!你这不是欺负他小孩吗这不是猥亵吗……”

孟小北这时候进来的,大步进屋,站在客厅里,站直也是挺大的个子。

孟小北说:“爸您不许这么说,干爹没欺负我。”

孟建民:“你还管少棠叫‘干爹’。”

孟小北头一歪:“那我私下还管他叫别的呢!我喊他别的,也不能给您听么。”

少棠:“……小北,好好说。”

“你们俩吃早点。”孟小北撅嘴,把豆浆肉夹馍往茶几上一放,“爸我也不小了我成年了,是我追少棠的,是我欺负他,当初我猥亵他来着!!您别冤枉少棠。”

孟建民:“……”

少棠:“……”

孟小北直视他亲爸,毫不掩饰:“我主动的,都是我干的。当初就是我……我想要跟他那个……”

少棠:“小北,别瞎说啊。”

孟小北很凶地瞪眼回嘴:“第一回本来就是……我说的也是实话!”

少棠用更凶厉的眼神把孟小北瞪回去,你给老子留个面子,成吗。

少棠对孟建民说:“是我喜欢他,我干的我认,我负责。”

“建民你把孩子托付给我,我在乎你的交代我倾我所有付出了把孟小北带到这么大。我也是人,我不是没心没肺,是人都会动心!我养了他十三年我对他有感情!!”

“当初西沟村民暴动,全村人拎镰刀追着咱们厂里的人砍杀,我把小北从地洞里拎出来,那时候,我没想过别的。”

“发洪水,渭河河沟里,差点儿就被水卷走,我扛着那箱奶粉爬上岸,那时候,当真是一丝一毫杂念都没有,绝对没有想过!”

“小北十一岁生日那晚上,我人生最孤单灰暗那几年,小北抱着我安慰我,说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他要我……那时候我开始在心里想,这小子怎么这么招人疼,他要是个姑娘,将来等他长大,我一定追他。”

“我从内蒙回来,四年,他都没变,一直等我。他跟全家人闹别扭,那是我头一回看见小北对我哭,说他喜欢我……我告诉他,我也是。”

“高考前夕他给我打电话,孩子压力太大了崩溃得直哭,说,为了我也一定考到北京来,我在哪他在哪……多少年了,感情这玩意儿就像源源不断流到心里的水,滴水穿石;融进我血管里的一滴血,血脉连心。”

少棠想说,老子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坚强,男人都会孤独脆弱,会心软,再硬的石头被那一声一声“大宝宝”叫的,也就凿穿了、投降了。

“那天就在咱家门前,小北替我挡一刀,两手全是血,小手指到现在伸不直。那时我心里把这人定下来,我娶他当我媳妇,照顾他一生一世。这世上能有那么一个人,能为你豁出去为你拼命,建民如果你是我,你无动于衷?!”

“我真心实意想跟北北过一辈子,我想要你儿子,行吗,行吗建民?!”

孟建民后心阵阵发抖,脊梁就慢慢地弯下去,眼里充满泪水,被一句话戳到多年内伤。

“我想要你儿子。”

这时后悔吗?

后悔还有用吗?

把儿子送给别人照顾,欠下大恩,如今还想拿回来,磕头下跪求都求不回来。

时代的悲凉,也是抉择注定,老大与父母分开十多年,就等于是两个家。这十年正是一个男孩青春期感情朦胧身体蠢动的年纪,孟小北仿佛理所当然属于贺少棠的,血缘抵不过养育之恩。

对于孟建民,放弃小北放任不管,那是让他们孟家三代人清誉全毁尊严扫地。他作为一个固守传统观念的男人、父亲,万万不能背这个罪孽。

而对于少棠,放弃小北就是放弃他过去半生,付出的全部感情心血,换谁谁能甘心?

生活中的点滴琐事,亲生父母都没机会了解,孟建民一无所知,那才是少棠最熟悉的小北。

孟小北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全部情感需要;他在小北面前,可以是一个父亲,可以是兄长,战友,爱人,生活伴侣,甚至也是个孩子,剥出最真实一面,不加掩饰,毫无保留。这样的缘分,没第二个人能给予他,孟小北就是那个“独一无二”。

少棠更不可能放弃,刀山火海都要上了。

孟建民当日离开,也没有松口同意这事。

孟建民反复叮嘱二人,别告诉老爷子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别说。

这时还是想瞒下来的,慢慢再劝,把这俩人劝分,不带这么瞎胡闹的,分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孟小北将来还要在社会上工作,生活,有家庭,过正常人日子。

几天后孟家老爷子生日,七十大寿。

当日杀鸡剖鱼,一桌子丰盛菜肴,全家三代老小齐聚。老两口本也以为孟建民来北京是给老爷子祝寿的,哪里知晓此中内情!

孟小北被他爸爸圈在家里,私下做了两天思想工作,互相都不松口,死扛,较劲。他坐在屋里陪他爷爷说话,极力维持乐观的笑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不停低头看呼机。

当天全家人都来了,都上桌吃饭,老太太顿觉不对劲,缺一个重要的人,少棠呢?

这人平时隔三差五过来串门,就偏偏今天不来?少棠这个人最懂人情世故,很会做人办事,老爷子七十大寿这天怎么可能不来祝寿?

少棠就是孟家的人,家里一份子,老太太没少棠可不行。

孟小北解释:“小爹这两天单位里有事,忙,我代表他给爷爷敬酒。”

孟奶奶:“电话也没打一个?这哪行,哪像回事?忙什么不能过来陪恁爷爷吃顿饭呢?!”

孟小北说:“我全权代表他,我在就等于他也在,足够了。”

少棠其实大早就来了,一直坐在楼下车里,坐了很久,然后下车,提烟酒上楼。

少棠就在门口把东西交给老太太的,端端正正地给二老鞠躬拜寿,随即欠身告辞。孟建民脸色憋闷焦虑,自始至终不看少棠的眼睛,不与对方讲话。

孟奶奶拉着人不让走:“勺烫啊,你咋连俺家门槛都不迈进来俺家让你不待见了?!”

孟小北也不吭声,从门缝里挤过去就要追出去,被他爸爸一把拽住!孟建民眼眶突然殷红出血,吼道“孟小北你给我回来!!!!!”

全家惊愕。

孟小北紧紧握着少棠的手腕,看着他亲爸。

站在两个父亲中间,就是一脸决绝,没妥协余地。

有些事说出来没人能相信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这就是老爷子生日宴上头顶青天一记惊雷劈下来,砸到孟家房顶上了,砸塌了。

孟建民上有父亲,下有儿子,尊严被掷在地上。他都想给宝贝儿子跪下,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

孟小北说:“爸我要家,少棠就是家,我和他已经成家了,您就点头吧,行吗!”

孟爷爷孟奶奶根本就不相信,完全不接受这种局面。老太太转脸先把小闺女给骂了:“建菊你去西安跟你哥哥说剩么了?你看见剩么了你瞎说八道,你捣什么乱!!!”

这回是全家哗然。

在同性感情讳莫如深的年月,一般人无法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家里,身边最熟悉亲近的人。倘若是对社会上不相干的两人,抛个白眼,嫌恶地给一句“臭流氓”,不解,鄙视,漠然,这就是大部分人的自然反应。根本都不会有人去挖掘深究,两个男人为什么相爱、怎么可能呢?

然而当孟小北拉住少棠的手,在全家人面前坦白,大伙似乎好像也不用问这个问题,这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只可能发生在少棠小北这两人身上。就好像,一锅大包子上屉已蒸得烂熟,包子皮里裹的什么馅儿,大伙都明晰,早就该揭盖出笼,却一直捂着,今天总算拨开迷雾见了天日!下一步就是一家人你们点不点头、乐意不乐意吃下这笼包子的问题。这么多年,水到渠成,水落石出,一切解释都是冗赘的多余的。反倒是想投反对票的,需要拼命重复两个理由,“你俩都是男人”、“你俩差着一辈呢”!

少棠当时,是进屋给老太太老爷子跪下了。

男儿膝下黄金,少棠给他自己亲爸都没跪过,因为没有付出过也不屑索取,每人心里都有沉甸甸最在乎的人。

老太太坐床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她干儿子。少棠眼眶也红,双手撑在床边,对老太太说“对不起,我喜欢您的北北,对不起”……

孟奶奶眼泪就流下来,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反常态,竟然是全屋最安静一个,木然如雕塑,眼里有一重恍惚。

混乱中,孟小北听见好像是他二姑父在走廊里骂,贺少棠你要干什么?你这不就是耍流氓吗不是欺负人吗!你们家再有本事你有能耐你是高干子弟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就你们这一拨大院子弟、部队高干手最黑了,心更黑!当初文革时候红卫兵打砸抢就是你们吧,现在倒买倒卖哄抬物价是你们,贪污变卖国有资产让厂子破产让我们工人都下岗的还是你们,大街上杀人放火横着走的是你们,你连孟小北一个孩子你都能下手……

当时场面很乱,一家子不知所措,吵。大姑说“没这样的,从来都没听说过能这样”。大姑父说,“做人,就没这么办事的”。他二姑父从厨房拎了一根棍子,好像是一根挺长的擀面杖,老太太擀切面用的。二姑父拿擀面杖砸在少棠后肩膀上,少棠没动弹,骨头听见响。

孟建民拦着,“好好说,别动手”!孟小北扑上去夺,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胀。打起来时,他二姑父一棍子抡少棠头上。

少棠胳膊肘撑在床边,眉骨太阳穴处,血溅出来,流到衬衫领子上。

第八十七章抗战

随后这段暑假期间,孟家一家族的人在极度震惊、愤慨与混乱中捱过,每个人都在探究、慢慢回忆、醒悟,坚强挺过阵痛。

生活巨变,天翻地覆。

孟小北被家人关小黑屋了,关了将近一个月没放出来。一家所有亲戚轮番上阵劝说,然而这时再劝还有用,孟小北脾气性格已经定型,强制的禁锢隔离措施,在这种情形下只能适得其反,周围所有人的反对就是最强效的催化剂,永远都会让年轻人的感情更执着强烈,从“情投意合”迅速就往“情比金坚生死不渝”的境地催化发展……

孟小北就每天窝在他的小床上,反反复复听不同的人坐到他床边跟他讲道理,哭诉,或者分析数落少棠的不对。

他对每个来劝的人说,我没有犯傻,我不蠢,我也没有神经病。

我喜欢我小爹。

少棠是我老公,我跟他订婚了,有戒指的。

我想跟他过一辈子,我们两人这么多年都过得很好,没有你们非要拆散我们,我俩明明可以过得更好、更滋润。

后来说累了,烦了,他面冲墙躺着,背对所有人,两耳塞上耳机,就是拒绝与不合作态度。他奶奶每天给他送饭进来,揉他的头,哄他吃饭。孟小北没有胃口吃不下,心情恶劣的时候,整个人迅速懒惰抑郁下去,甚至许多天都不起床不洗漱,不刮胡子,在被窝里蒙住头把自个儿包成个大肉虫子,不吃不喝搞绝食了!处于与人交恶的神状态,就是拼命想要断绝与外界联系。

他呼机被没,无法得到少棠的讯息,不知对方现在怎样。

少棠那天眉骨流着血离开的。就因为那几棍子,孟小北很长一段时间不原谅他二姑父,互相基本不讲话。

社会上大多数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相当一部分人,完全无法接受那种事,也没有“腐男”这种概念。二姑父说:“孟小北你现在这样你是搞变态呢!小孩子不懂事,简直就是他妈有病!”

孟小北吼:“你才有病!活那么大岁数更不懂事,你凭什么管我和少棠的事,你凭什么打他,你有什么资格?!”

二姑父说:“出这么大事儿,全家你的长辈,都有资格管教你,你做得不对。”

孟小北猛地掀开毛巾被从小床上蹦起来,一把将竹竿架的蚊帐扯掉了,眉头漆黑抖动,眼里射出的愤怒火苗将周围人逼出丈外,与全家对峙。

孟小北脸瘦下去,脖颈锁骨上方青筋爆出,指着对方说:“你生我了你还是养我了?”

“你和二姑又没生过我没养过我,我没吃过你没住过你没有花过你一分钱你凭什么?……滚!滚蛋!!!”

大姑劝:“小北你也别这样,别急赤白脸。长辈都是为你好,怕你走歪路将来再后悔啊。你不要这个家么?你要跟家里人决裂?”

孟小北说:“我没有要决裂,是你们逼我放弃一个家,来将就另一个家。”

二姑说:“贺少棠那样做真不对,那就是对小孩犯罪,那种罪说出来可难听了,咱们可以上公安局告他的!”

孟小北在床上跳,砸墙,“是我强奸他的,就是我强奸他,你去告啊,你去告我啊!!!!!”

……

那时也算孟小北状态最糟糕灰暗的时期,一塌糊涂。人在气头,脑子脱环儿,又年轻气盛,他也说过许多混话、伤人的话,说出来是一种发泄。感情的远近亲疏,在矛盾爆发之际,尖锐地凸显,天平一头倒的倾斜。孟小北是八匹马拉不回头,或者说,现在再想拆开那俩人,已经太迟,不赶趟了。

孟小北二十岁,这就是成年了,离开家自立门户,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而且孟小北确实性格独立,他爷爷奶奶与父母根本拿不住他。他不是那种啃老的二代,脱不开父母扶持,容易受人拿捏。今天只要放孟小北迈出这道家门,撒出去就回不来。他是大学生,他有出版合同在身,他能赚钱维持最基本生计,和少棠有房子有家。或者说,孟小北这么多年努力奋斗,明修城池暗渡陈仓,每一步都趟得很远,前途开阔,就是在为这一天垫脚铺路。

真正感到无计可施、感到绝望的,是这家人。过不久就九月份开学,一旦开学,必然得放孟小北去上学,总不能就为这档子不能提上桌面的事,强迫小北休学?当一个家庭,父子之间亲情,仅剩血缘这一层薄弱关系勉强维系,这是多么令人悲哀的事实局面。

事情迅速演变,马宝纯很快也得知真相,赶来北京。

马宝纯跟孩儿他爸说:“其实我一早就觉着,咱家老大不对劲,和少棠的关系,好得离谱出圈儿。”

孟建民说:“那你一直不说?”

马宝纯垂头想了想:“孟小北从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就那样了,我跟你说什么?”

“这就命中注定的……孩子天生就那样……孟小北多么蔫儿有主意一个人,你真要弄得他将来翻脸不认咱俩?你何苦来呢……”

孟建民急了:“那你是顺水推舟乐见其成?你怎么这么当妈?!”

两口子转脸一齐质问孟小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帮他瞒着,就耍你爸你妈两个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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