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佳人
天色渐亮,虽看不到阳光,却已视野清明。山脚下的广阔之处宿满器宗弟子,那都是皇甫勋死后而剩下的。武林盟与朝廷联盟多年,柳天波虽无官职。但身为武林盟九界统领,凭着他的威望,一众天宗弟子倒也愿意听他指挥,尤其是他手中还拿着天宗掌门令牌。临时营地上燃着多处篝火,值夜的弟子仍在向火堆中加柴。山脚四周仍有弩手防守,丝毫不见怠慢。一众弟子成十二人一堆,围着营地中间的一堆篝火,成阵围成圆形,柳天波,七杀都在其中。柳天波已恢复了平日的神韵,七杀也均在盘膝运气,修行练功。
张少英坐在诸人身旁,手中拿着根树枝,阴沉沉的凝望着火堆,先前的悲伤已演变成一股沉寂内心的恨意。他一夜难眠,此刻胸口仍不住起伏,显是还未缓过劲来。二人均各自暗叹,对张少英颇觉愧疚,然而世事难料却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
柳天波运功已毕,刚站起身来,一个天宗头领走近恭敬地问道:“柳统领,此刻是否可以启程了?”柳天波环视一周,知众弟子卒仍担心门规严惩之事,点头说道:“启程吧,稍后我会奉上拜贴一封,想必叶宗主也能瞧在在下薄面上,至少不会让你等有性命之忧。”头领感激的答谢,转身布置了。柳天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是个嫉恶如仇之人。虽知这些弟子平日伤天害理之事做过不少,但自己却也不能任他们随人杀戮。今次算是见过慕秋白的厉害,柳天波还有更重要的事回武林盟当面向陈坦秋禀报。只是张少英这一群人却需莫峰等人的护送了,虽是防范上过于谨慎。但柳天波宁愿就此欠逍遥城一个大人情,却也不愿张少英等再有何闪失。柳天波非是贪便宜之人,莫峰虽向张少英有过承诺,他也不愿就此牵强去用这个人情。
剩下的三个头领弟子将睡着的人都叫起来,一众弟子忙起身各自准备。他们扑了大半夜的火,虽人人肮脏不堪,却也井然有序。这些人都是汴京上四军中挑出的弟子,虽然拜入器宗,但仍保持着军队的习性。柳天波对此也较为满意,行令有规,方是正道。武林盟地处西北,又是军用辎重枢纽之道,与一些就粮禁军自然接触较多。
群乞虽劳累了一夜,也各自起身收拾铺垫。远处已有弟子催着马车过来,瞧这些马匹高大健壮,都是上好的俊马。弟子连夜运来了了棺木,将皇甫勋的骨骸收拾妥当,准备运回汴京。于芳刚整理好衣服,却见小香仍在卷缩着熟睡。虽不忍打扰小香,仍蹲下摇了摇小香的身子。
小香纹丝不动,也不见醒来。于芳心头一颤,急摇了小香数下,但见小香脸色煞白。于芳有些慌了,忙向仍在发呆的张少英喊道:“少英哥,香儿姐姐好像生病了。”张少英听得香儿姐姐四字顿个激灵,转身窜到小香身旁,经过诸多的伤亡,张少英真是再也经不起伤痛了。群里每个人他都视如至亲,面对失去亲人的巨痛,张少英已是心绪大乱。这样的痛楚只有领略过的人才知道它到底有多痛,无论你是甚麽身份,这都是一样的。
搂起小香的身子,张少英连唤数声。待见小香面色苍白,心头一颤。忙捧着小香的脸蛋儿摇晃,急声呼唤。这时莫峰等人围了过来,一瞧小香的脸色,焉月瞧出了些异样。
“我看看。”焉月蹲下身子,拿住小香右手一探脉搏,片刻一颤。扫了一眼张少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此刻张少英已顾不得别人的脸色,忙向焉月哀求道:“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情动之间,已是哭了出来。
焉月搂过小香身子,向诸人说了句:“男人止步。”说罢,身子跃出老远,闪至路边的隐蔽处不见。听得焉月一席话,张少英神情一呆,猛然恍然大悟,大呼香儿。张少英放步追去,却觉身子已似虚脱,竟寸步难行。随着焉月一句话,柳天波等人也明白是如何一回事,大家齐向张少英瞧去,眼中竟是无奈与叹息。
七杀大半有家室,对男女之事自是明白的深。小香一介乞丐出身,平时吃饱都难,自不会有时间照顾身子,以至忽视自身,终引来如此大病。只是莫峰等人却以为是张少英少年懵懂,尽顾房事,却不会照顾了。张少英对女子月事倒是十分清楚,小香身子有病,也一直在调理。两人虽同被而眠,张少英除了一些口手之欲,便从未对小香逾越过。群里的女孩都是因为这病死的,张少英对群里的女孩更是极为爱护。张少英心绪杂乱,瘫坐在地,目光涣散,生怕小香有所闪失。他不明白为甚麽按大夫开的方子,小香身子也一直有好转,为甚麽会突然发病。群乞得见张少英如此模样,都知道怎麽了。跟着张少英三年,群里个个女孩的惨死给群乞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虽然大家知道那是女人才会得的病。
群乞围在张少英身旁不住安慰他,都在担心小香。小香在认识张少英之前她已是有病了,张少英也一直在想法子给她开药。只是刚刚开始人也没这麽多,也没有这麽多的钱。张少英平日自认聪明绝时,张少英双目通红,身子抽搐。张少英还想再说,小香虚弱的微微一笑,说道:“我的病、、、都好几年了,我曾向贺婆婆看过,耽搁的太久了,烂的厉害。徐大夫开的药只是一些调理药和补药,只能延缓一些日子,却没想到会这麽早,原本、、、原本徐大夫说照这药下去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说时,两行清泪自小香苍白的面额滑落。她一直在害怕着这一天,却终是来了。她不想死,她也未有太多的奢求。只求能与张少英再相伴个一年半载,二人同往密地在张少英怀里快活的死去。自小的孤苦,饱受饥饿,受人虐视,亲人的宠爱,对她已成了奢望。张少英的呵护已让她倍暖如亲,却连持续下去的希望都没有。她很想活下去,但她明白,谁也救不了她。曾有机会她有钱去看病,但群里人数天的饥饿,却让她失去了唯一的机会。此刻她也不敢多想,她只想回密地再看看那些不知名的花,泡泡那冒着热气的浴池。曾经这样的事是件多麽简单的事情,现在却站都站不起来了。
张少英身子颤抖,近月来小香数次提出想回密地看看。但自己忙着对付宋瘦仁,却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张少英恨不得抹了脖子。哭着点点头,张少英咽哽道:“我真傻,少英哥现在便带你去,咱们再也不出来了。”小香的病若是两年前早些医治,并不是甚麽大病。但若医治,对一群无以为生的乞丐来说,治病所耗费的钱却能让大家饿死街头。也就是今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虽然每次能从宋瘦仁哪里赢不少钱却要留着输的时候还债。曾经张少英天真的以为坐上一个月的牢房便能换来十两银子简直是天大的划算,那一次他们进去了四十一个人,只有十七个人活着出来。那时张少英就在暗暗发誓,他这一辈子宁死也不再去坐牢了。张少英明白这一点,小香更懂得。张少英平日所攒的钱,都交于小香保管。张少英只想存些钱改变一辈子为乞的悲惨命运,为大家寻个出路。
如今钱够了,小香却要死了,张少英只觉天塌了,心里只能不住的祈祷小香能多活一会儿,能多跟她说说话,多希望她还能有救。这一样的痛楚张少英经历的太多,或许已经麻木了。一个看着别人死去,跟你抱着一个人在你怀里死去,那是极端不一样的感受,因为只有那一刻你才会发觉生命的脆弱和对生命的渴望。小香勉强一笑,体贴说道:“怎麼说傻话呢,咱们、、、咱们快活了,瘦马他们、、、怎麼办?”张少英听罢,眼神暗淡许多。他将小香轻轻放下,转身走向正瞧着自己的莫峰,拜了下来,咽声求道:“莫大哥,我求你件事。来日无论你要我作甚麼,我做牛做马都为你办到。”
瞧着张少英那无助,悲伤的眼神。想起刚刚谈起小香的病情,连焉月都忍不住哭了。这样的创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残忍又痛苦。若是别的女子到了这样的程度,可能早已死了。也或许那大夫开的药真的有用,所以小香能活到现在。莫峰扶起张少英,说道:“你有何事求我尽管说,天下间我办不到的事还不多。”张少英又跪了下来,说道:“我求你帮我照顾这些同伴。”莫峰蹲下身来,颇有些惊异,他还以是张少英求他为他死去的同伴报仇。莫峰关心问道:“你要去作甚麼?”张少英低头说道:“我要去个地方,但我不能说是哪里。”莫峰也不强求他,刚自他与小香的对话中倒也听出一丝端倪,对张少英的钟情也颇为赞赏,在逍遥城的眼里,爱是没有尊卑的。逍遥城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爱才能横行江湖,任他是甚麽人派来的奸细探子都湮没在这滚滚爱流之中。莫峰点头说道:“去做你的事。你已经有选择,我会将他们送到柳天波手中。”
说罢,莫峰略向苍龙撇了下眼,突然向张少英调笑道:“不过走之前,你似乎得下个命令让他们随我走。”说时,莫峰将张少英扶了起来。张少英凝视着余下群乞,心中愧疚。密地之事他一直密而未宣,除小香之外再无人知晓。那是处世外桃源之地,却不是大家出路之处。张少英一直未告诉大家密地之事,甚至他自己都不愿居住于密地与世隔绝而了此残生。张少英顿了顿,含泪向众人说道:“你们先随大侠们离开这里,过些日子我会来找你们,以后你们要听瘦马的话,群里的规矩谁也不准犯。大家照顾好同伴,无论生死不许丢下一个人。”张少英说的不可置疑,群乞都知道小香要死了,经张少英这一番言语,许多人都哭了出来,摸着小香的身子不忍分离。于芳拉着小香的手,大哭道:“香儿姐姐,你不在了,以后谁给我作伴呀。”胡渊站在一旁,不觉心中难过。边擦泪边骂道:“他奶奶的,我多少年没哭过了。”一旁的苍龙难得的平静,说道:“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次吧。”
瘦马含泪上前,向张少英说道:“老大,将大家交给我吧,你一定得跟来,我们还得为死去的人报仇。”
瘦马难得的冷静,面对小香这亲密伙伴的离去,瞬间使他成长不少。张少英常教大家求人不如靠自己,但今日张少英却跪下求人。这时他也终于明白何为责任,何为老大。瘦马坚定的眼神让张少英倍感温暖,张少英咽声说道:“瘦马,大家交给你了。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瘦马点头应道:“老大,你小心。”张少英竟说过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所有人都这样想。近乎盲目的崇敬,让大家对张少英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狐岭常年人际罕至,野畜类极多。小至野鸡,野猴,大至白熊,老虎。张少英不敢将小香背在身后,他每动一下,小香虽极力忍着,仍痛得哼出声来,只得将小香横抱着在山间小道上慢行,他不敢走的太快。此处离密地不过数里路程,此刻他只求小香能舒坦些,别早早的离开他。那密地入口正是石流窟内,张少英走了半个时辰才寻回石流窟。虽是酷寒之期,张少英也累得一身大汗。狐岭内窟洞林立,各类飞禽走兽均居于其中,这石流窟却是杂草也无一棵。张少英背着小香一进入石流窟内,便感到一阵寒风拂过,不禁打了个寒战。寒气的侵袭,也让小香皱了皱眉头。张少英察觉异样,忙反出窟来,将小香身上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将狐皮毯解下来,将小香的身子裹严密些。瞧着张少英忙碌的身影,小香心中好舍不得。勉力为张少英擦擦汗珠,小香只觉这一下,几乎把自己的力气用光了。
窟内寒气逼人,张少英强自坚持,虽有棉被裹着仍冻得瑟瑟发抖。沿着窟口直进十余丈,迎面便是一个庞大不规则的大洞,连接着上上下下数十处大小不一的洞口。洞内左处一近三丈宽的深潭不住的散发着寒气,数束碗口大的阳光自洞道:“这花儿真香,好想一辈子都泡在这池子里。”张少英明白小香的心思,他不敢让小香睡,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却又不忍让小香如此劳累。
张少英说道:“那好,一会儿我带你去花林里瞧瞧。”小香感觉身子已恢复些力气,已不如先前那般疲倦,轻轻点头答应。她也不敢睡,害怕就此一睡不醒。洗净了身子,张少英光着身子跑回窟内取出两件衣服来。那是二人横下心来,背着大家偷着买的两套新衣服。张少英一直来便想能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不再受欺凌。只因为群乞寻找出路之故,这愿望才深深隐藏在心底。张少英那件是一件长篮衫,小香上身是件黄色的花格子窄袖短衣,下身是条黄色的襦裙。这衣服已买了一年之久,两人一直放在这里都未舍得穿。
张少英不忍小香走路耗费力气,将小香横抱在身前,缓步向那花林中走去。花林之中修饰的极为雅气,林中铺了数条相连的石道,百丈花林之中还建有三座凉亭。林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那香气非是一般的香。其浓而不熏,清新而令人倍感舒心。小香紧紧搂着张少英的脖子,靠在他肩上静静地吸着那花儿的香气,只觉体内痛疼又减去几分。
张少英抱着小香静静的慢走,此刻却不知用甚麽话来安慰小香。无论陪着小香多久,小香始终会离开他。或许是这样的经历太多,张少英倒是清醒了些。心中思量着,小香若真不在了,自己将何去何从。没有小香的日子,自己会快活麼?出去寻瘦马他们,不,张少英立时否决了这个念头。瘦马他们加入武林盟就已不再是一介平民,或许他们会练就一身武艺,成为武林盟的弟子,已经不需自己照顾了。见张少英久久不语,小香抬头问道:“少英哥,你怎麽了?”张少英收回思绪,勉强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小香似是看透了张少英的心思,说道:“少英哥,我若不在了,你可别做傻事,瘦马他们还需你照顾。只有你在,他们才会听话。”小香一语道破张少英心中狂乱的想法,没有甚麽能比瘦马他们更能引起张少英的重视。
张少英明白小香的心思,心中虽暖,却如刀割,悲声说道:“香儿,你别担心他们。少英哥现在只陪着你,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与我们无关。”小香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对香儿的好,我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记。”听得小香提到死,张少英心中顿如压了块大石头,梗咽难以言语。张少英愧疚说道:“香儿,都是少英哥不好。若我们早些医治,哪怕是、、、、、哪怕是治不好,你也不会现在离开我。”说罢,潸然泪下。小香勉强一笑,缓声说道:“不是你的错,是香儿命不好。少英哥,香儿想下来走走。”张少英盯着小香本想拒绝,但见她那渴望的神情,顿又强压了下去。他轻轻将小香放下,扶着她身子。呵护道:“香儿,你别勉强自己,我真的好怕,好怕、、、”说时,张少英倒是忍不住哭了。小香暖暖的一笑,伸手为张少英抚去眼泪,缓声道:“竟然没有回天之力,你再伤心也没用。少英哥,开心些。香儿只想快活的在你怀里死去,这辈子也就无憾了,陪香儿走走好麼?”张少英点头扶着小香身子,小香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得任张少英扶着勉强走几步。
走了两步,小香强忍体内的痛疼。瞧着身边的一株花树,小香轻轻推开张少英,勉力说道:“这些花儿,好香,好美。少英哥,我若死了,你便将我葬在这花林里好不好?”张少英咬唇含泪连连点头。小香连走了两步,想去摸摸那些花儿。但想平日这不屑一顾的花儿,此刻却是那麽的触不可及。小香突觉身子如虚脱了般,向前栽倒。张少英大喊一声,抢住小香身子。小香倒在张少英怀里,凝视着张少英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张少英哭喊着小香,却也只能任她身子无力的瘫软。两行清泪自小香眼角溢出,只留下张少英满是凄凉的呼唤。张少英嚎哭着紧紧将小香搂在怀中,伤心欲绝。哭了许久,张少英渐渐静下心来,只觉身子如被掏空了般,再提不起精神来。
他搂着小香的身子瘫软在花树下,目光涣散,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若非自己的无能,小香也不会这早的离去。若是早些下得密地来,小香也不会如此含恨而终。张少英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却已是戌时了。
张少英全身虚脱了般,脑中一片空白,提不起一丝意念,却是久未进食,饿得发晕了。张少英知道自己饿了,但他不愿起身。他只想这般搂着小香,哪怕饿死也不在乎了。近日来的疲惫之感越来越重,张少英勉力坚持,直至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待到次日醒来,却已是响午。张少英一觉醒来,但觉精神充足,甚为清醒。温和的阳光自畔口直射进来,霜气已过,河畔四周一片反季的葱绿。张少英自头一次在这密地之中,便惊奇的发现,密地方圆数里内常年四季如春,哪怕是些寒冬枯草也不见一株。张少英盯着小香冷白的面庞,心中思量着是否将小香掩埋立坟。乱想一阵,张少英这才回窟内取来锄头。选了块四颗花树连株的平处,挖个深坑垫上一些花树树枝将小香裹在其中。小香是躺在他怀里,身子早已僵硬。张少英在石窟内挑了个开怀搂人的石童将小香抱在怀内。将尸身掩埋立坟,张少英在坟堆四周插满了花枝,上面再堆上一层河石。这些花树生长力极强,不过半月便能生成一株小花树。张少英料想这密地四周常年如春,当与此花树有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忙活近半日,张少英又从窟内搬出两座孩童的石像来,摆在小香坟头两旁。从前小香常搂着果果暗自流泪,张少英以为她心疼果果,今日终知小香因身子有病不能为他传接香火而伤心。这两个站立擦脸,捧腹甜笑的男女童像惟妙惟肖,是小香最喜欢抚弄的两个。张少英本想再给小香立碑,但窟内生活用品虽齐全,却独无笔墨之物,张少英只得费力搬块长石立在坟前。想起小香已然不在,张少英哀伤又起,大哭了一场。茫然走过密地每一处,张少英只感密地内全是小香的身影,往日的种种尽浮现在眼前。他越想越揪心,又恨自己无知,心中愧疚之情难以释怀。
窟内的生活用具尽是张少英自镇上搬来此地,张少英几日未进食,却觉仍精神饱满。心中想来,定是自己饿得麻痹,已不知疲惫了。窟内无灶台,他简易煮了些干面。靠着瀑布旁建有一八角凉亭,凉亭均是以方形石柱连接拼成,极为精巧。温泉旁靠着石壁有个石棚,被整理成厨房。曾几何时,二人在厨房内眉飞色舞的描绘着二人隐居之后的幸福日子。然是今日之祸,已面目全非。张少英无论做甚麼,脑中浮现的都是小香的影子。
坐在亭中捧着陶碗刚扒了两口清面,想起曾与小香在此同食的情景,不觉又流下泪来。吃了半碗面,张少英心中苦涩难咽,甚觉无味,忽的想起曾藏了坛清沥酒。当下返回窟内,自石屋木箱底下抱出坛五斤重的酒坛来。张少英并不好酒,平日也没有钱喝,实不过图些新鲜罢了。这清沥酒是镇上张老爷凭祖传秘方酿制而成,镇上的人家家都爱喝他的酒。张少英本无钱币买这贵的酒,但为张老爷讨回一笔债,却是人家赠于他的,张少英一直舍不得喝。
清沥酒酒性刚烈,不似清酒那般清淡。张少英拆开泥封,仰身大灌了数口。平日从未喝过这般烈酒,张少英又灌得甚急,直呛得张少英险些闭过气去。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小香墓旁,靠在墓碑上灌起闷酒来。心中思索着,自己喝下这一坛酒,恐怕得醉死吧?一坛酒囫囵饮尽,张少英又晕晕沉沉的睡去,再醒来却不知是第几日了。张少英只觉全身衣服湿透,冰冷难耐,只得跳入浴池匆匆洗浴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
不觉间,张少英腹中不住咕咕作响。他都不知自己已有几日未进食了。好在张少英自密地中储集了不少干食,短时之内也不必担忧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