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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蹙眉问:“哪儿的急报?陛下可有些年提都不提建宁了,那里郡主在时还好,自打郡主香消玉殒之后,陛下都……哪还有值得陛下惦记的?”
殿外是个年轻的侍卫,被方源这话唬的一怔,一时也不确定自己这“急报”该不该拿出来。
方源斥道:“陛下难得入睡,若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明儿一早再说。”
那侍卫犹豫着道:“卑职也不知道,是卫大人送来的加急。”
方源不为所动:“你说卫刚啊,他就是个一根筋,芝麻大点儿的事也就他能当成事儿了,算了,你给我吧。”
这年轻侍卫就将漆封好的小竹管呈上来。
方源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陛下的私印,这才点了点头。
侍卫轻轻退出殿外,方源回到自己的睡房,忽听贺琮寝殿内一声惊呼忙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道:“陛下?”
一定是又做恶梦了。
贺琮确实做了个恶梦,他梦见自己年轻时在封地建宁府有位漂亮的男宠,实则是女扮男装,人称玉公子的顾卫卿。他没少欺她、辱她、虐她,逼着她给自己生了一儿一女,足足在他身边绑了十年。
然后他回京夺了本该属于太子殿下的皇位。
顾卫卿身份太低,贺琮如约娶了柳氏为后,顾卫卿不肯做他的妃嫔那是他能给她的最高的荣誉他只能忍痛放手。
顾卫卿招义兄苏朗为婿,五年夫妻,生活圆满,贺琮不甘她如此负心薄幸,将苏朗公然斩首。
顾卫卿倾尽家财,带儿女远涉重洋避祸,一走就是一辈子,他虽贵为大周天子,却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愣是到死都不复与之相见……
贺琮心痛如绞,他力的坐起身,明黄色绣金龙中衣下是瘦骨嶙峋的苍苍老态,花白头发垂下来,带着腐朽的气息,没有一点儿光泽。
他忽然明白,这不是梦,是真的。昔日读左传,郑庄公母子地道相见,他十分不以为然,只觉他们矫情,可落到自己身上才知,他情愿矫情。
心口越疼越剧烈,贺琮渐不能忍,他痛苦的捂住心口。明知殿外有人,他却不愿狼狈之态示人,只紧紧攥住床帐流苏,浑身都颤栗个不住,他口唇青紫,喃喃道:“卿卿”
方源冲进来时,贺琮已经缓过劲来,他低斥道:“出去!”
方源不敢违逆,却又放心不下,只好道:“万岁爷,有急报”
贺琮神色一凛,端然正坐,道:“哪儿来的?什么事?”
方源将密报呈上,道:“是卫刚传来的……”
贺琮心就是扑通一声,仿佛有预感一样,他竟迟疑着不敢打开。手一直在抖,抖得方源都看不下去了:“万岁爷,还是奴婢来吧……”
贺琮却冷声道:“滚,朕还没废物到这种程度。”
他一向要强,岂肯示弱,将漆封拆了,掏出小指宽的纸条。
方源躬身道:“奴婢去取一盏灯来。”
贺琮这两年眼睛确实不行了,他再不肯承认,再逞强,也没法否认老眼昏花的事实。
见方源步履蹒跚,不由得道:“你可真是老了,就不能麻利点儿?”
方源陪笑:“是,这就来。”
待他小心的举着宫灯过来,贺琮早将纸条展开了,眯眼凑近了使劲看,那小纸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玉公子尸骨归乡。”
贺琮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和风中落叶一般摇摆起来,他不自知,还自以为幽默的道:“这个卫刚啊,老了老了,倒学会信口雌黄了,归,归什么乡?”
话才说完,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直挺挺扑到龙榻边缘。
方源三魂七魄都惊得出了窍,上前扶起贺琮,一边抚他胸口,一边叫着:“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才啊!”
太医院星夜前来,替贺琮施针,天渐明时,他才苏醒。睁开眼,榻边只有方源一个,正老泪纵横的望着自己:“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保重龙体?呵,还保重个什么劲?从前只盼着她还能再回来,明知道自己彻底伤了她的心,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头,却还是不肯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今,终于不用再幻想了,他保重身体也就没了意义。
贺琮苦笑了笑,道:“方源,朕,后悔了。”
这一句话,他在心里搁了近二十年,一年重似一年,终成一座沉重的大山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说出来了,也不见丝毫轻松和解脱,反倒情绪决堤,不可控制,贺琮泪流满面。
方源啊了一声,心说:您终于后悔了?可有什么用啊,后悔也晚了。
他还得劝:“陛下万金之躯,贵不可言,过去的都过去了,陛下您得往前看。这大周社稷可离不了您,这大周百姓不能没有您啊。”
贺琮闭上眼,一声都不再吭。这种话,他听厌了,怎么他就不能既得美人又得天下?他当初试都不试就选择了放弃,真他妈怂!
方源抹了把泪,道:“万岁爷,不是奴才多嘴,玉公子,咳,好歹也算寿终正寝,是喜丧,人谁无死呢?”跟在他身边也不能长生不老不是?
贺琮打断他,道:“你亲自去,将她的尸骨运回来,朕百年后,与她同葬。”
方源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天一亮就……不,奴才这就动身。”
第375章番外十七发疯
方源最放心不下的是贺琮,一边拾行李,一边絮叨:“万岁爷,奴才不在您身边,您一定不能由着性子来啊,已然这样了,再伤心也没用,奴才知道您心疼玉公子,可到底生死有命……逝者已逝,您若有个三长两短,顾公子只怕在那边也于心不安啊。”
贺琮听得不耐烦,冷笑道:“你再多嘴多舌,信不信朕让你变成哑巴?”
方源果然怕他,忙闭紧嘴。
贺琮却又道:“你倒提醒朕了,她一向是个冷情薄幸、铁石心肠的浑蛋,既敢归乡,就有万全打算,即刻发消息给卫刚,叫他务必先把人扣下。”
他磨着牙道:“活的,先押解送往京城,其余……待和你会合后,再同赴京城。”
活着的人还有谁?不外是她的儿女,可那也是他的儿女。
方源心道:这押解二字说得太过咬牙切齿,陛下大半辈子,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到最后谁都不领情,他既不解气,也不落好,何苦来哉?
好在这口谕是交给自己了,这措词上总得客气些,就算没名没份不呢,谁让那是顾公子的儿女?
这“其余”,自然是指玉公子的灵柩了,几千里之遥,再快也得几个月,这……死者为大,应入土为安才是。饶是现在是隆冬腊月,几个月过去,这遗体也停留不得啊?
方源面露难色,却不敢不应,只陪笑道:“是,奴才这就去。
贺琮却只是抚眉轻叹。
顾卫卿从来都是个面上怂包,毫无骨气,又贪财又怕死的玩意,可骨子里狡诈狂狷,最是横行无忌,要不是他拿她的亲人做把柄要挟她,他再强横,有十个她也早让她逃了。
就是他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