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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又惊又怒,假装昏了过去,又被宋安排的郎中说破,一时间引为笑谈。
宋娇娘进门三年,以温和孝顺闻名,要说她忤逆长辈,说到天边,都没人会信,都说是刘氏欺人太甚,欺负老实人。欺负人不算,还装病装晕。刘氏就这样成了邻人口中恶婆婆的代名词。家里头教训姑娘都说,你再这样嫁不出去事小,嫁出去遇到刘氏那样的婆婆事大。
最后人人叹一声,可惜娇娘。
这是后话。
且说宋对外卧床养病那日,听到风言风语三日没见人出现的小尼姑宋则不放心,去宋家里看她。
被宋骂过又吓过之后,刘氏老实许多,见恶鬼一般的尼姑上门,知道她是来找宋的,没有好气,但也没敢把人赶走。
宋则横看竖看,都觉得宋气色不错,不像外人口中道说的那般凄楚可怜,狐疑之际,被阿珠塞了一碗桃胶银耳羹。阿珠觉得此次娘子逃回家中,行事手段比之前大有长进,以为是受到了佛荫,加之宋则与宋共患难一场,宋待宋则极好。身为忠仆,急主人所急,喜主人所喜,便对宋则分外热情。
宋则吃一口桃胶银耳羹,甜滋滋香糯糯的,红彤彤的脸上挂了一抹由衷的笑。阿珠觉得这小尼姑很有几分可爱,问道:“如常师父可要在家中吃了再回寺里?”
宋则看看宋,有些为难,说想留下吃饭似乎不大矜持,且一旦用了晚饭再回去,就有些晚了。她原打算看看宋就回寺里的。经过上回被山贼掳走之事,她可不敢走夜路。
“不用麻烦,我过会儿就要回去,再晚,就夜了。”
阿珠想想也是,总不能让比丘尼留宿家中,就听宋笑道:“阿珠,吩咐厨下,晚饭就不要有肉菜了,准备些可口素菜就好。再给小五五百钱,让他去明心寺里讲一声,就道我要留如常小师父与我讲讲佛法。”送上门的尼姑,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小五是邻居的小儿子,今年六岁,宋娇娘常给他点小钱让他跑腿。
宋则舔舔嘴唇,没有反对,显然极为乐意。
“娘子,太太那边?”家里的三餐由宋规划,刘氏喜肉食,若没有肉菜怕是要闹。
“管她呢,日日火气这般旺,年纪也大了,是该吃点素平心静气。”爱吃吃,不吃就饿着。宋最讨厌这种不识好歹的人。
阿珠笑着道是,取些点心与茶上来,留两人说话,自去忙碌。
她一走,宋则多二分欢喜,看向宋的目光越发柔和,留意到宋的伤处,关心倾泻而出。“可是还疼?”
宋一抹包扎好的额头,“啊,还好,是旧伤,看起来吓人罢了。”
宋则心道果然。她就知道似心魔这般的人,在逃跑时犹能从容自若,遇到恶婆婆应当也能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可不愿意为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死要活的,不值得。”顺手送一块海棠糕到宋则嘴边。
宋则轻轻咬了一口方接过海棠糕,脸上有些热热的。“我来你处,可有不方便?”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正想去瞧你呢,但怎么说也要装几日才能出门,幸好你来了。”
幸好?幸好什么的……嘿嘿,嘿嘿嘿。
宋则垂头掩笑,也不知这糕里放了什么料,明明甜到心里却一点都不腻。
宋也笑。
自从发现宋则记得前事之后,宋刻意隐藏跳脱的性子,让自己更贴近幻境给予的身份本身,除非有可用之处,否则不敢流露记得前事分毫。万一出了幻境来不及逃跑,对上什么都记得的宋则,被她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堂堂宗主,不会希望有人知道她的窘事,幻境里发生的这些事,莫说宋则,就是宋想想都替她生气,还是装傻比较好。
只希望宗主大人看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不会太过介怀,给她一点点逃跑的时间。她可以保证今后绝不出现在宋则面前,见到她偷瞧一眼就绕道而行,得她一见到自己就想起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故而宋待宋则极为小心,哪怕明知这小尼姑对自己有一定好感,且好容色,仍没有似往常这般不依不饶,以声色相诱。
“你留在我家不打紧吧?”这明心寺的管理几时这般松散,她要出便出,不回去也没人问,还是一向如此。
“不打紧不打紧。自从换了新的监寺师叔,鼓励出家人与在家人说说佛法,入世也是出世。你着人替我打过招呼便不打紧。”
出家人和在家人多接触,还出的什么家呢,若无清净心,如何能入世。这监寺是个野和尚。不过,正好。宋笑笑,抹去她嘴角边的海棠糕屑,递茶给她:“既如此,不若你这出家人多与我这在家人多说说佛法,嗯?”
鼻音婉转,宋则手一抖,略溅出些茶水来。“佛法深奥,我不过窥得一角,不足以与人言。你不是还笑我连早晚课都不好好做嘛。这几日,我可是认真念经,诚心礼佛。”语气娇憨,颇有几分邀功的味道。
“哦?为何这几日认真念经,诚心礼佛?莫不是,被我点化了?”
“听说你为婆婆为不喜,又以死明志,故而,故而……”
“哦~~小师父原来是为我,不枉我们一起逃难,同生共死。”心下窃喜,宋取一块桂花芡实糕给宋则,“看你那么有良心,赏你的。”
好好的一句话,好好的一块糕,配上宋正儿八经的温和表情,却似乎有些走味。
“就算没有一起逃难,我也会为你祈福的。”
“好啊,到底是共患难的,就是不同。”宋只是浅笑,没有深究。
习惯性的,宋则以为宋会问自己可是对她一见钟情、情根深重,或是摆出一个你看你就是喜欢我的表情,可宋温婉如初,连一句玩笑都没有开,比在山寨里那晚还要正经。
芡实糕里桂花香气宜人,绵绵软软,可宋则吃在嘴里却没有刚才那块海棠糕那般有滋有味。许是因为宋没有喂到她嘴边,许是因为宋以为为她祈福只是由于一起逃难之谊,许是宋那真实的调皮随着回到世俗隐于节妇这个身份之后。
究竟是怎样的,宋则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满足于现在。
在她固有的印象里,能带她逃出山寨的心魔如夏日之骄阳一般灼热,而非如冬日清晨的太阳冷冷薄薄。眼前的心魔使她感觉安全,又让她有些失望。
宋则警惕地没有细想这失望背后存着怎样的希望。
她将这些归咎于刁难宋的刘氏。尖酸刻薄,令人生厌,晚饭时与刘氏同席,宋则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一世,她太熟悉别人厌恶里带着恐惧的眼神了,对她,对宋,刘氏都是这般。任谁在这样的眼神里生活都不会肆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