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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代表以后解决不了。只要匠师协会一直存在,匠师们一代又一代的将这些技艺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总有一天,一切都不是问题。
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吴崇庵,总有一百零八种不同的劝柳七加入匠师协会的方法。
1930年的新年,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在家里给柳七打了一通电话,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我可以自己做匠师协会的会长,旧的规则已经腐朽了,新时代需要一个新面貌。如此一来,你就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柳七沉默了许久,望着窗外的月亮,说:“我并没有左右为难。”
吴崇庵只当自己没听到,柳七也没有再去纠正他。
岑深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作为一个匠师,尽管知道匠师协会最终的结局,但亲眼看着它一步步走向灭亡,仍旧会感到深深的无力。
1928年分别之后,柳七和吴崇庵再没有碰过面。柳七专注于寻找自己的答案,而吴崇庵也一直在追寻自己的理想,双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闲暇时间。
岑深曾怀疑过,柳七到底有没有因为吴崇庵的话产生过动摇,是否曾对吴崇庵描绘过的未来有过一丝憧憬,这样的怀疑一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了1937年。
南京爆炸案。
随着时间的临近,岑深蓦地有些紧张。他好似已经忘了自己只是身陷于一段回忆之中,也忘了西子胡同里的一切,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封来自于吴崇庵的信,说他来了南京,约柳七见面。
那信上确确实实是吴崇庵的笔迹,会面的地点也是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除了吴崇庵,也基本没人知道柳七的地址,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
但知道结局的岑深明白这一定是个阴谋,可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外界传言中的柳七,是一个善恶不分、冷酷可怕,甚至是杀人如麻的狂徒。但这世上真正见过柳七,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却寥寥无几。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从未杀生,也没有人知道那个许多次出现在秘密研讨会上,总是戴着兜帽坐在角落里,却总能提出建设性意见的匠师就是柳七。他从不为自己辩驳,也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直至他被钉上罪恶的十字架。
毫不设防的柳七一脚踏入了圈套之中,当众人对他宣读判词,他的脸上也没有多少震惊、受伤的表情。
他只是问了一句:“吴崇庵在哪里?”
对面回答:“你这样的恶人,休要提他。他与你不同,终将会肩负起整个协会的未来。”
“是吗。”柳七依旧没有对恶人这样的诋毁作出任何反驳,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陌生的脸,甚至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他思索一番,最终说:“你们也不配同他站在一起。”
柳七的一句话,奠定了最终的结局。岑深看着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头皮发麻,直至一切结束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相信柳七没有怀疑吴崇庵,所以他杀了所有人,而吴崇庵将会得到一个崭新的匠师协会。只是这个匠师协会不可能再有柳七了,即使柳七曾动摇过,这丝动摇也会永远埋葬在这片爆炸声里。
就像他扔掉了那张去往上海的车票一样。
第73章困
有好一段时间,岑深都深陷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动弹不了,也无法呼喊,只有无边的孤寂像海浪一般拍打着他。
在那孤寂中,还有一丝迷惘。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深逐渐麻木之时,眼前却好像混沌初开一般,透出了亮光。他眨眨眼,恍如梦醒,随着柳七的视线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来到了大唐。
小绣球虽然能带着人穿越时空,但它的落点不够确,所以这一次柳七降落在了长安城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沿着山坡走下去,便是一个三岔路口,一条通往长安城,一条通往洛阳,还有一条则延伸向苍翠的远山。
柳七拿着小绣球站在这三岔路口,迟迟没有迈开步伐。
该去哪儿呢?
在这回忆里待久了,岑深似乎也开始读懂一些柳七的情绪。他下意识地站在柳七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该去哪儿呢?
他看起来只是随机穿越到了这个时间点而已,跟他们之前推测的不太一样。
柳七也会迷茫,这跟他们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
路边有块光滑的大石头,柳七就在这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似乎还在回忆它们沾满鲜血的模样。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岑深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去找你的答案了吗?”
在这条向前行走的路上,你从来没有为谁停留过,哪怕是夫子和吴崇庵。为什么现在又迷茫了?是因为答案太遥不可及吗?
还是……忽然发现到头来,还是孤单一人。
可柳七听不到岑深的话,自然也无法回答他,于是岑深只好继续安静的陪着。但谁知道柳七会在这里坐多久呢,他已经是个半神了,哪怕在这里坐上三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神和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述异记》里就曾有这样的典故,樵夫只是在山中偶然观了一局棋,人间便已过百年,再下山时,故人一个都不在了。
这样的认知忽然让岑深感到心焦。
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浪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得离开这儿。
可他要去哪儿呢?
要回去做什么呢?
岑深又想不起来了,关于自己的记忆逐渐开始模糊,他想啊想,只能让自己头痛。
于是坐在三岔路口的大石头上迷茫不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看着日升月落、岁月枯荣。无数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却像看不到他们一样,抑或是将他们当成了路边的一块石头,目光没有丝毫的停驻。
“你还不走吗?”岑深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开口询问了。
时间的流逝让他感到惶恐,他不知道柳七还要坐多久,他在思考什么、又在等什么,但岑深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了。
再这么等下去,他就会把“想要回去”的这个念头也给忘了。他会彻底变成这路边的一块石头,连自己的名字也丢掉。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已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悲伤。
“你该走了。”岑深又一次催促他,“等待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不要像那个樵夫一样做一个烂柯人,时间是多么无情的东西,如果终有一天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一切已物是人非,那他不如就像那腐烂的斧柄,烂在这山里。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