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府营（一）
迷雾重重，江厌一脸呆滞的行走在黑色雾气中。
嗒！嗒！嗒！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只有他那单调的脚步声不断重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厌茫然的眼神逐渐恢复神采。
“这里是哪里？”看着这一方被黑雾包围的世界，江厌呐呐开口。
陡然。
吼！嗜血的狂暴嘶吼从雾气深处传来。
江厌下意识的将面庞偏向声音传来的防线，却见一头巨兽的黑影从天而降。
向着江厌张开了血盆大口。
江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头巨兽的模样，下一秒，他的视野化为了一片黑暗。
“啊！”一声惊呼从简陋的卧室中响起，江厌从睡梦中惊醒，身体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
眼神惶惶不安的四处扫动，好片刻后，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原来是梦！”虚惊一场的江厌将紧绷的身体徐徐放松，自嘲一笑：“这几天每天都有不同的噩梦，我还真是被下破胆了。”
说罢，江厌随手抬起袖口，在自己满是冷汗的脸上轻轻擦拭。
他之前的白色寸衫已经破烂不堪，不能再穿了，如今被他披在身上的衣物一件浅灰色长袖上衣。
有些类似于九十年代的着装风格。
称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一些破旧，部分位置都被洗得发白了。
江厌并不是一个太过注重穿着的人，而且他也没有选择，如果不穿这种衣服，他只能赤身了。
情绪逐渐平复。
江厌眼睛开始在这处小房间中游走起来。
这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卧室。
床榻和一些日用家居都显得很是陈旧。
墙壁也并没有刮上白色的涂料，甚至连地板瓷砖都没有。
这让江厌想到了自己老家农村的土瓦房。
“还好我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不然换一个其他在大都市生活习惯的年轻人来这里，肯定会浑身难受。”一边说着，江厌走到了卧室窗口的位置。
目光顺着窗户往天空仰望。
一轮紫色的圆月静静的高悬于夜空。
或许用‘夜空’这次词语有些不太贴切，江厌也是昨天才知道，紫色月亮升起的时候在这个世界里被称作白昼。
真正的黑夜，远比这一轮紫月更加诡异。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愣愣的望着夜空，江厌轻声低语。
从江厌来这个世界到今天，已经是三天过去了。
江厌四个幸存者穿越了死城，走至这座古城的门口，被那身着黑袍的老者带领着进入古城。
那个老者自称为‘引路人’。
在他的帮助下，江厌四人在这里落脚。
“这里是哪里？”
“冥界，或者以你们活人的话来说，这里是地狱。”
想象着几天前自己和那黑袍老者的对话，江厌恍如隔世。
地狱，死者的归去之处。
看似简单却无比遥远的词汇。
而现在，自己居然以活人的身份来到这里，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多，而江厌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事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不管江厌再震惊，再如何的难以接受。
几天过去，江厌也有些麻木了，他居然逐渐相信了自己身处地狱，这个天方夜谭一般的说辞。
毕竟那种能够将钢筋当做麻花一样扭断的怪物，和天上这一轮紫月，是现实世界中没有的。
也只有地狱才会存在。
“也不知道华江市这几天的新闻会怎么写。”江厌无聊时甚至会想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球对于一辆装载了十一人的巴士的失踪有什么样的看法。
会不会震惊全世界？
“我老妈打不通我电话，这两天一定很着急吧。”想到这里，江厌突然握紧了双拳。
他一定要回去。
他本来就是活人，怎么可以在死人的世界生存。
咚咚咚！不缓不急的敲门声响起，把江厌的思绪拉回。
“来了！”江厌随口应了一声，拉开卧室的门板。
老兵黄海的身影出现门后。
“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黄海精神饱满，好似年轻了好几十岁，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即便挂着笑容，依旧给人带来点点威严的感觉。
看着这个老兵，江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黄海头发里的几根白发在这几天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不过，他那条左臂还是老样子，手臂的皮肤完全被紫黑之色渲染，看起来很是狰狞。
“其他两个呢。”江厌笑了笑，随口调侃道：“不会是还没有倒过来时差吧。”
“你用时差这个词，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一点。”女子淡漠的语气从黄海后方响起。
原来袖针是和黄海一起过来的，只是黄海身体太过健壮，把她完全挡住了，说话间她缓缓从黄海身后走出。
江厌目光投向后者，她现在穿在身上的一套淡绿色的长裙，上衣则是披着一件小夹克。
和所有人一样，衣裙都显得有些陈旧。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天生丽质。
江厌觉得自己要收回之前在巴士上对她的评价，她的确没有化妆。
“倒时差嘛，我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也算贴切，你看咱们现在可是在冥界，可比那些出国的人还厉害。”江厌几天相处下来早就摸透了袖针的性格，知道她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酷。
当下满口胡言的乱侃道：“而且外面那个月亮都挂了三天了，黑白不分、日月颠倒的，时差还是有的。”
“满口胡言！”袖针用余光扫了江厌一眼，懒得和他拌嘴。
“吴嫂来了，咱们要不要先吃饭。”陆正也走了过来，看着拥簇在门口的三人试探性的问道。
“哦，那就吃饭把。”江厌应了一声，耸了耸肩头。
吴嫂是专门安排给江厌四人负责饮食起居的一个妇人。
出自李昊教官的授意。
说到李昊，就不得不提那个在城外接引江厌四人的黑袍老人了。
他是黑袍老人带江厌四人见到的第一个冥界原著居民。
“想要回去吗？就跟着李昊好好学吧，当你们成为冥职者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回家的路。”这是黑袍老人对江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老人走了。
“冥职者！”江厌这几天在心头默念了无数遍的词汇。
他不知道冥职者是什么，但为了回家，他一定要成为冥职者，这是他唯一回到现实世界的希望。
而今天，就是他们即将进入冥府营的日子。
江厌四人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别院里，有些类似于复古的四合院，又有些不同。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四人一起走到了大家用餐的正厅。
一个年龄三十多岁左右的妇人正细心的擦拭着他们的碗具。
这个妇人看上去和活人一模一样，无论是起色还是举止，哪里有死人的痕迹。
但江厌知道，她的确是死人。
整个古城，就他们四人是活人。
刚开始，江厌也觉得很惊悚，但这么些天过去，他也习以为常了。
毕竟眼前这个吴嫂，相比外面的那些冥鬼可爱了不知道多少倍。
冥鬼就是之前在那片都市区域中遭遇的那些怪物的统称。
从某意义上来说，巴士司机也是冥鬼。
它们几乎没有意识，本能的攻击和吞噬一切的生灵和死灵。
在冥界，活人被称之为生灵，冥界的原著居民则是死灵。
生灵和死灵中间隔着生死的距离，但一般人也分别不出来两者的差别。
例如眼前这个吴嫂，她并不知道江厌四个是生灵，还以为是四个孤苦伶仃的流浪者。
在冥界，没有古城收留的流浪者活下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处于同情心，热心的大嫂对江厌四人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吴嫂，一起吃吧。”江厌挥手跟吴嫂打了个招呼，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么辛苦，每次都不肯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不了，我还要回家洗衣服呢。”吴嫂友好的笑了笑，连忙摆手：“你们吃，吃饱了好去鬼府营，那里面可辛苦了。”
说道冥府营，吴嫂脸上少有的出现敬畏。
微笑着目送吴嫂离去，江厌四人坐上餐桌。
冥界的食物有些让人不敢恭维，看着坐上黑乎乎黏稠稠的一大盆液体，四人突然面无表情。
这种食物被叫做黑宝汤，是一种黑色的类似于稻穗的植物熬制而成。
古城里的居民几乎都已这种黑宝汤为主食，看上去不怎么样，味道还算不错，有些微甜。
刚开始江厌他们还有些适应不了这种黏稠而恶心的食物，久而久之也都释然了。
毕竟他们不可能空着肚子挨饿把。
滋溜！江厌强忍着恶心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黑宝汤，顺便将嘴角残留的液体也舔进了肚子。
换来黄海、袖针、陆正三人佩服的目光。
也就只有江厌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像喝稀饭一样进食黑宝汤了。
他们三个都只是喝一碗垫底，不让自己饿死就行。
仿似读懂了三人眼神里的信息，江厌放下手里的饭碗，面色不改的解释道：“没办法，体格大，消耗也大。”
黄海脸皮一抽，捏着鼻子将手中黑宝汤一口灌下，含含糊糊的说道：“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大吃大喝三天，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回家，两个字触动了江厌三人的心弦。
袖针如大家闺秀一样，轻轻拿出一块手帕将嘴角的液体残留擦拭，随即说道：“出发吧，去冥府营，我其实挺想看看所谓的冥职者是个什么东西。”
四人鱼贯而出，走出这个待了三天的小院。
古城的名字叫做淮阴城，街道上行走着一个个死灵，他们的动作和习惯与生灵无异。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这是冥界，江厌几乎认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某处。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黄海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了，望着自己身处的淮阴城，一脸唏嘘。
世间流传着无数对地狱的描述，然而那些传说好像都没有说对。
“吴嫂说了，这里是冥界的最浅层，也是最安全的地域。冥界的中层、和深层才是最危险的，那里是真正意义的地狱。”江厌摸了摸鼻子随口说道：“没人知道自己死后会在哪里出现。也算咱们运气好，如果那辆巴士开到了中层或是深层，估计咱们尸体都凉了。”
两人随口对话间。
“让开！”一声爆吼从街道后方响起。
两名身着铠甲的男子抬着一张简陋的担架飞快的从街道穿梭而过。
路上的死灵非常迅速的为他们腾出一条道路。
江厌四人也赶忙退到街道两边，看着这两个风风火火的男人。
路过他们身边时，江厌余光扫到了担架上躺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但是身体的左边部分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血肉模糊的脑袋和右半边身体。
换做生灵，这样的伤势怕是当场就没命了。
然而那个少年好像还有气，并没有立刻死掉。
目送那少年离去，袖针清冷的声音慢慢说道：“那是巡逻队的人。”
巡逻队，顾名思义是负责淮阴城巡逻任务的组织。
面向的不只是城内，还有高墙之外。
江厌好像明白了那少年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势了，除了城墙之外那些冥鬼，不会有第二个解释。
也只有那种怪物，才能把人伤得这样吧。
“想不到地狱的死灵，依旧受到外界冥鬼的威胁。”江厌有些复杂的想到。
“还是阳间好。”陆正轻轻开口。
这几天，黄毛青年越来越安静了，很少开口说话。
巡逻队的离去不只是吸引了江厌四人的目光而已。
那些行走在街道上的死灵同样议论纷纷。
“那少年伤成这样，活下来的几率很低。”
“最近冥鬼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了，这几天巡逻队死伤了十多个人了。”
“还好有冥府营的庇佑，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生活在城里。”
……
话语中提到冥府营，江厌也是微微侧目。
他们虽然在这里呆了三天，基本上的情况也算了解了。
只有冥府营还有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按照淮阴城原著居民的说法，冥府营应该类似于现实世界的武力机构。
但这么久了，他们四人除了那个叫李昊的教官以外，并没有看到一个冥府营的其他成员。
“其实，我有些好奇。”袖针光洁的额头慢慢抬起，望向了远处古城的高墙。
“我们死后会来到冥界，那么那些本身就已经死去的死灵呢？他们又会去到哪里？”
没有人能回答袖针的问题，连颇为健谈的江厌都保持了沉默。
他在想，这个问题或许那个黑袍老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