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死两界（五）五千字大更
东矿区，瞭望台上。
“哦啊！”萎靡不振的江厌打了一个哈欠，以手背揉了揉眼眶。
熬了大半夜，他早已昏昏欲睡，两只眼皮合了又睁，睁了又合。
如果现在不是执行警备任务，江厌倒头就能睡着。
“唉！”叹了一口气，江厌为了打起精神，索性将那件德兰西递给自己的厚实外衣给脱了下来。
温暖的衣物离体，呼啸的寒风当即涌来，顺着江厌衣服的缝隙往他体内猛钻。
江厌浑身打了个哆嗦，萎靡的精神总算清醒了几分。
不得不说，寒冷能够刺激人的神经。
“就这样吧。”恋恋不舍的将那件衣物扔在了后方，早已呼噜声连天的德兰西身上，江厌瘪了瘪嘴。
只从自己表现出眼睛的卓越视力后，德兰西就非常放心的睡着了。
这让江厌有些羡慕。
“就这样吧。”为了报答这家伙雪中送炭，把衣服交给自己的恩情，江厌放弃了叫醒德兰西的想法。
双手抱胸，江厌的眼睛又开始在宁静的东矿区游走起来。
呼！陡乎之间。
一阵强风刮来，夹杂着能让人脸部短暂失去知觉的酷冷。
江厌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脸。
下意识的，江厌脖子一缩，就要把身子蹲下来，缩到瞭望台的避风处，避开这股寒风。
就在他要把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时候，他那不经意间游走的目光又看到了什么东西。
令得他的动作硬生生止足。
“那是！”江厌使劲揉了揉被冷风冻得有些麻木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但见那座冥界中的华江市上空，原本如龟速般挪动的着的黑雾，而今好似沸腾的开水，疯狂肆虐开来。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整个华江市还裸露在紫色月光下的建筑，几乎被黑汐吞噬了五分之一。
并且那黑汐的速度，还在不断提升，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分钟，整个城市都将被淹没。
倘若城市被吞噬，挡在黑汐面前的下一站会是哪里？
当然是淮阴城，包括江厌所在的东矿区，都会被黑汐淹没。
对于黑汐，江厌并不陌生，他们四人就是误入了其中，才导致从现实世界来到冥界。
在没有了解黑汐之前，江厌顶多这那些黑雾有些忌惮。
自从白负口中得到了关于黑汐在冥界的恐怖传闻后，他从忌惮变成了畏惧。
连那个实力强大的少年白负都对黑汐内的各种不详，表示出恐惧的情绪。
江厌认为，自己也应该‘尊重’一下黑汐。
一念至此，江厌不再犹豫，飞快转身，一脚踢翻了德兰西偷懒的板凳上。
“快起起来！”江厌用最大的嗓门吼了一声。
委实把熟睡中的德兰西吓了一大跳。
后者连滚带爬的从板凳上跳起，慌张的举目四望，而后目光定格在江厌的脸上，茫然问道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江厌一手指向天边那沸腾的黑雾。
浩瀚的黑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东矿区以及淮阴城涌来，沿途所过之处，所有的东西都被吞噬淹没。
黑雾的威势铺天盖地，宛若末日的风暴。
德兰西的眼力不及江厌，但那黑汐声势何等的庞大，就算是瞎子也看到了。
“操！”一声咒骂。
江厌从德兰西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以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惧。
顾不得和江厌谈话了。
德兰西屁滚尿流的冲下瞭望台，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信号竹管。
咻咻咻！
江厌不知道德兰西兜里到底有多少信号弹，但他亲眼看到那个嗜酒的络腮胡男人，在冲下瞭望台的过程中，一连拉响了起码二十根竹管。
直到兜里在没有一根竹管。
这时候，德兰西已经冲下了瞭望台。
整个东矿区都被德兰西的信号弹吸引，所有人不管睡去的，还是没有睡去的，都将视线注视了过来。
“快跑！黑汐来了！！！”德兰西的声音因为太过于惊恐，原本粗阔的嗓音都变形了，像极了发情的鸭子，带着尖锐。
还站在瞭望台上的江厌，亲眼看了东矿区宁静的气氛打破。
前一刻还带着安详的空间，瞬间弥漫着恐惧和惊慌。
所有人鸡飞狗跳。
江厌的神经被大家的情绪渲染，也变得紧张起来。
随手将德兰西丢在了地上的厚实衣物捡起后，穿在身上，江厌也冲下了瞭望台。
他所跑去的方向是矿洞。
还记得雷烈曾说过，当遇到不可抵抗的危险时，躲进矿洞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雷烈的话，好像在面对黑汐时，并不管用。
江厌刚刚冲出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以雷烈、黄海为首的巡逻队员，疯了似的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
他们的后方紧随着无数矿工。
江厌脚步停顿了下来，一脸迷惑的看着雷烈与黄海不断靠近自己，而后问道：“雷烈大哥，跑反了吧？”
“没有跑反，黑汐爆发，躲进矿洞也没用，只有逃入淮阴城。”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雷烈，这时候说话的速度比得上江厌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脱口秀演员了。
一语言罢，雷烈还伸手拖了一把江厌催促道：“别愣着了，快跑。”
江厌眼神当即恢复清明，身体就要随着雷烈的拖拽冲向矿区大门。
不过他的眼睛在扫视了一圈后方的队伍后，察觉到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袖针和陆正。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的刹那，江厌毫不犹豫的挣脱了雷烈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不远处的黄海急声问道：“海哥，看到袖针和陆正了吗。”
“我没看到，我以为他们会跟你汇合。”黄海表情微微一愣，面色也随之着急起来。
大家都在逃命，显然黑汐在冥界的危险程度，不在现实世界的沙尘暴下。
偏偏这时候不见袖针和陆正，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怎么办？”江厌脑中思绪急转，他的恐惧情绪也被气氛点燃了。
整个冥界，就只有他们四个活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到两人死去。
“我去找他们，海哥你跟着雷烈先走！”不到一秒钟，江厌迅速有了决定。
一边说着，他的身体已经飞速冲向了东矿区内部。
留下还在愣神的黄海。
在江厌挣脱自己手掌控制的时候，雷烈脸上已经布满诧异。
直到看见江厌头也不回的冲向矿区深处。
雷烈愤怒了，他以厚重的嗓音吼道：“江厌你在干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可是黑汐。”
江厌的动作在雷烈的吼声下，不见丁点停顿。
不等雷烈回过神来。
一直在他看来沉稳睿智的黄海，突然也反身冲向了东矿区深处，奔着江厌跑去的方向而去。
“你们疯了吗！”
雷烈狠狠的一咬牙，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他不可能为了江厌和黄海脱离队伍。
这样一来，东矿区这些人就会没有一个冥职者保护。
路上一旦遭遇冥鬼，或是其他危险将会是灭顶之灾。
在保护多数人和少数人之间，雷烈选择了前者。
东矿区并不大，江厌花了五分钟时间，终于在后半区域，看到了袖针和陆正的身影。
两人正带领着六七名巡逻队员面着后半区的围栏之外。
似乎有一只冥鬼的身影在外面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也是袖针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瞭望台的原因。
“快走，别管那玩意儿了！”江厌冲到袖针的面前，气都不打一处来。
大家都逃命了，这个傻娘们还惦记着外面的冥鬼。
“发生什么事了。”袖针回头看了一眼江厌。
从后者脸上看到了惊慌，她了解江厌的性格，如果不是大事，他不可能露出如此慌张的表情。
因为距离太远的原因，袖珍本并没有听到德兰西的吼声，只是看天空中一连二十多枚信号弹，只知道发生了大事。
具体什么事还不知道。
她貌似想要将那只冥鬼揪出来后，再走。
“黑汐来了，快走！”江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六个字眼。
其他六名巡逻队员瞬时脸色大变。
还管什么冥鬼，纷纷丢下手中武器后，一哄而散，亡命的跑向矿区大门。
袖针、陆正对黑汐的了解不及江厌，两人看着巡逻队员们的表现，一脸疑惑。
不过他们并不傻，看着江厌的表情，结合巡逻队员的表现，感受到了危机感。
一向刨根问底的袖针都没有细问，三人飞快的跟上了那六名巡逻队员。
沿途，又恰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黄海身影。
“海哥你怎么也跟上来了，不是让你先走吗。”江厌苦笑连连。
“开什么玩笑，大家一起来的，一起走。”黄海咧嘴一笑。
他们四个终于活人汇聚一堂。
只是整个东矿区，除了他们四个，以及那六名巡逻队员以外，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了。
当他们冲出东矿区大门的时候。
铺天盖地的黑汐已经近在咫尺。
只见后方黑压压的黑雾，翻腾滚动，遮天蔽日。
不知道黑汐为何物的袖针和陆正，现在终于是了解了。
“往淮阴城跑才有活命的机会。”江厌一边跑着，一边向袖针两人解释着自己对黑汐的了解。
“那玩意儿连冥界的原著居民都害怕，听说里面充满了不详，具体是什么不详我也不知道，但绝对比咱们之前经历的可怕。”
他们四人第一次从黑汐里逃出来，算得上九死一生了。
比那一次还可怕，显然是九死无生。
一向冷静的袖针，脸上当即凝重非常。
只是黑汐蔓延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袖针和陆正在东矿区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四人刚刚冲出东矿区。
汹涌的黑汐和四人距离已经不到百米。
他们这个位置已经能感受到黑汐风暴中裹挟着的风浪了，将几人的衣衫吹得迎风怒摆。
“怎么办！”四人中跑得最慢的陆正被吓得魂飞魄散。
江厌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黑汐。
可怕的黑雾风暴声势骇人，将沿途一块成人大小的巨石都连根拔起，卷上了天穹。
他毫不怀疑，一旦他们陷入黑汐，不比那块巨石的遭遇轻松。
“根本跑不过。”江厌心里也着急，论速度他们不可能只凭借两天腿脱离黑汐的蔓延速度。
思绪急闪下，江厌的目光恰好看到距离他们不远处，那六名巡逻队员的身影。
那六人眼看着黑汐就要袭来，索性趴在了地面上，将脑袋死死保护了起来。
虽然有放弃抵抗的嫌疑，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淮阴城外并不是一马平川的，有很多高低不平的地方，而江厌四人运气不算太糟糕。
就在他们前方十余米处，正好有一个凹陷的位置。
“躲到那个凹地里！”江厌当机立断，调转方向，扑向不远处一个凹陷的地面。
其他三人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索性紧随江厌，一起卧倒在了那个凹地。
就在四人刚刚趴下的瞬间。
轰！可怕的风啸声从天而降。
无尽黑雾涌至。
江厌只感觉后背一沉，巨大的风压从他上方掠过，压得他的身体死死的贴在了地面上。
狂风夹杂着无数碎石泥沙掠过，令得江厌不敢睁开眼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四人没有被风浪卷上天。
就这么匍匐在地，过去了整整十余分钟。
江厌感觉耳边风声渐渐缓慢起来。
似乎黑汐的内部，并没有前端那么大的风压。
四人这才试探性的睁开眼睛，从凹陷的地面缓缓起身。
入眼，已经是一片黑暗。
浓稠的黑雾将这片天地都蒙上了一层黑纱。
对于这个环境，江厌他们并不陌生。
黄海的脸颊被一块碎石划破，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他半张面孔。
对此他倒是一点不介意，随手将血迹擦拭，苦笑着说道：“绕了这么大一圈，又进来了。”
江厌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不断在黑汐中游走。
他的视力在黑雾中同样受到影响，但比他三名同伴还是要好很多。
起码附近几十米的位置，他还是能看到的。
恍惚间，他看到黑汐中另外六名巡逻队员的身影。
他们似乎也逃过了一劫。
江厌将自己看到的和同伴们分享，随即提议道：“我们过去和那些人汇合吧。”
“那些冥界的原居民，应该知道黑汐里那些位置是安全的。”
江厌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一致赞成。
四人缓缓向着巡逻队员们靠近。
因为害怕黑汐中出现冥鬼或是其他诡异的危险，四人走得很慢，几十米距离，硬生生走了三分钟。
那六名巡逻队员就在这么站定在原地，也不挪动脚步，好像在故意等待他们一样。
这让人难免心中起疑。
看着那六名巡逻员的背影，已经和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陆正大声嚷嚷道：“喂，你们愣在这里干嘛？”
然而陆正的问话，良久没有得到回应，那六人的身体好似雕塑般屹立在了那里。
这让江厌四人眉头齐齐一皱。
“不对劲！”江厌心中起疑，阻止了三名同伴的靠近。
他的眼睛开始打量起周边环境。
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
视线掠过六名巡逻队员的身体，却见他们的正前方，黑雾涌动的天穹上。
无数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飞舞旋转。
密密麻麻的黑羽，顺着风荡漾而来。
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些黑色羽毛，江厌心头升起一股极其厌恶的情绪，好似看到了让他灵魂都要作恶的东西。
“羽毛？上次我们怎么没看到？”黄海困惑的出声，说话间，他手臂一挥，就要接住靠近他身体不远处的一枚羽毛。
另一边，江厌眼瞳一缩，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惧的画面。
“不要动！”一声爆吼，江厌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冲向黄海，将他抬起的手臂按住。
“怎么了？”黄海茫然无措。
袖针也投给江厌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厌咽了口唾沫，稍稍平复因为巨大恐惧为僵硬的身体，以颤抖手指指向前方六名巡逻队员。
“你们看看他们的身体。”
“别靠太近。”
“你别吓我。”陆正缩了缩脖子，他的胆子最小，可好奇心却是最重的。
一边咕哝着，陆正走到了六名巡逻队员的正前方。
下一秒，陆正像见鬼一样，乱滚带爬的逃了回来。
“他……他们……”陆正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悚的画面，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眼睛里的恐惧都要蔓延出来了。
袖针、黄海并没有被唬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徐徐靠近着巡逻队员。
直到他们来到六人的正面。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厌和陆正会露出那种恐惧的表现了。
但见那六名泥雕木塑的巡逻队员脸上，布满了一层黑色的羽毛。
那些羽毛就像是生长在他们血肉之间一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掩盖了他们的五官。
而且，还不断有新生的羽毛，从他们衣衫下的皮肤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几个呼吸间，六名巡逻队员已经变成了六只满身黑羽的怪物。
那种黑色羽毛，和天空上飘荡的黑羽一模一样。